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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饮过后,濮阳夫人设柘枝舞。太夫人郑氏以年高告辞,安业妻连忙扶走。众娘子少了拘束,举止稍能随意。

    只听三声鼓点招舞,柘枝伎头戴金铃珠帽、身著金绣罗衫、脚踏红靴移步而入,在席中央闪卧蹲拜,和鼓独舞。随着鼓声催紧,舞伎躺卧迅疾,退转如风。只听珠帽上,各色珠玉零零作响;软腰间,紫色腰带迎风翻飞。美目顾盼之间,神采流转,翩若惊鸿。

    诸娘子席地而坐,执扇观赏。观音婢等年轻娘子围坐一席,云阿笑道:“太夫人尤爱观舞,今却离席,终究老矣!”

    元娘低道:“恐是七堂姑在场,太婆心有芥蒂。”

    “何也?”

    “此事说来话长,”元娘轻掩纨扇,说道,“七堂姑之父乃庶出,其母厍狄氏,昔有宠于太公。太婆恶之,诉于献后,竟逼之出府……”

    云阿轻笑:“太夫人此举,果不负其妒名也!”

    “七堂姑乃婢生子,其父未冠而亡,太婆薄之,幽居于阁,未笄而归李氏,是故知之者甚少。”

    云阿恍然:“原是李公之妻!”

    观音婢端坐观舞,闻言转首:“汝识之乎?”

    “其兄李药师,后妻张氏,阿姨异母姊也。”云阿解释,“阿姨尝有提及,李公爱驰猎,才能不及其兄。前室育有三子,先卒,复娶一妻,竟是汝堂姊。”。

    元娘颔首:“李家昔来求亲,太婆以七堂姑许之。自归李氏,伊从未省家。”

    “太夫人方云,宇文家、李家同来求亲,汝婆母中意李氏,何意?”

    “不知也。”

    这边,薛国夫人笑问:“何不携德谟同来?若无记错,伊今八岁了。”

    “是也,”长孙七娘解释,“四郎玩劣,易惹是非,故未携来。”

    濮阳夫人犹豫多时,乃问堂妹:“妹婿待尔如何?”

    长孙七娘笑道:“客师待我极好。”

    濮阳夫人闻之,悲喜参半。悲者,昔遇李客师,她颇有好感,故李家来求亲时,她本属意之;不料次日,宇文家亦来求亲,阿婆以李家不显,且前室有三子,执意选宇文氏。然而婚后,她才知宇文智及其性顽劣,好与人群斗不说,且淫遍府内,无所不为。每每怄气,濮阳夫人总会设想,若当初嫁李客师,虽无今之显贵,也不至尴尬如此。喜者,堂妹自幼孤苦,她心有不忍,常暗中相助,二人感情颇厚;然阿婆尤恶之,许之李氏,无非打发出府,如今堂妹婚姻顺遂,濮阳夫人颇感心安。

    薛国夫人执之劝慰:“太夫人已年老,到底也是祖母,七娘何不放下前嫌常来走动?”

    “妾之所来,乃为伯母堂姊。至于前嫌,且不论妾之遭际,昔妾父不治而亡,太夫人难辞其咎!”

    “小郎发疾,太夫人确曾大意,及医人至,已然回天无术……”

    “伯母无须劝解,太夫人恶我父女,绝非一日之事。时至今日,妾尚能呼之阿婆,已是顾其颜面。”

    薛国夫人轻叹,遂不再言。

    舞乐罢,元娘执意相送。登车时,观音婢道:“天气炎热,元娘快回屋罢。”元娘笑着点头,扶她登车。

    “五姑……”

    观音婢回首,见她欲言又止,正欲相问,又听她笑道:“此来终南,颇难得也,他日还东洛,不知何时能见……许些私话说也不及,五姑下次再来,我们姑侄好生一叙。”

    观音婢笑道:“好。”入车打起帘子,朝她挥手:“元娘回罢。”

    元娘挥送之:“五姑、云表姑好走,常来看我。”

    车驾渐行渐远,许因阳光晃眼,观音婢分明望见元娘眼含晶莹,神色伤戚。再定睛细看,已模糊难辨……观音婢回身坐正,暗自奇怪。转念又想,元娘向来善感,盖因伤别之故。然而几月后,元娘死讯突然,观音婢回想今日,终知她怀有心事。而她明明察觉,却因疏忽,未去追问,以至元娘孤苦无依,走上绝路……观音婢为此愧悔一生,此是后话。

    这日晡后,晚风渐起,夹着徐徐凉意,观音婢因发气疾,极少出屋。今日病去大半,故趁暑热渐退,观音婢携奎木狼漫步。行至后院,几个婢女执竿打枣,笑语吟吟。观音婢走在廊上,见诸婢争逐落枣,颇觉有趣。

    “彼何鸟也?”执竿婢子嚷道。

    诸婢围看,观音婢亦看去,只见一白鸟盘旋树间,爪间隐有一物。观音婢反应过来,正欲呼止,执竿婢子猛一挥竿,竟将白鹘打下。诸婢争看,合计炙烤之。

    “且慢!”观音婢走出说道,奎木狼叼鹘过来。“此乃传信之鹘,切勿伤之。”

    婢女连忙噤声,观音婢见白鹘负伤,说道:“若鹘主来寻,见此伤势,必会诘难,速去医治。”

    “诺。”婢女抱鹘随后。

    然几日过去,鹘主并未登门。观音婢好奇之下,拆信而看。只见其书:扶病新愁共,风流谁可推?结庐天物暴,兵场不得随。此诗文采平平,无非叙说怀才不遇之闷。观音婢也未多想,因置于柜。转身立至窗前,望着笼中白鹘,其目锐利,体姿英猛,较于寻常鸟雀,更具灵性。观音婢益爱之,因嘱阿茉:“此鹘无主,只能养之,务必悉心喂养。”

    阿茉颔首:“先父曾是驯鹰师,留有驯令书。五娘若许,奴请试驯之。”

    观音婢允之,又问:“尔非家生奴乎?”

    “奴在襁褓,适逢关中大旱,文帝不许开仓赈给,令百姓逐粮山东,先父携兄姊而去,饿死途中。及余粮尽,先母终前交奴悲田坊。其后几年,太夫人至寺供养,领回奴等。”阿茉答道。

    观音婢目露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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