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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晗霜第二次嫁给祝隐洲时,是明述柏背着她,将她送出了家门。
后来沈晗霜再回明家看望家人时,明述柏总在外为生意忙碌。他不再有意无意地为了沈晗霜放下所有事情赶回去。
其实无论如何,他都仍是她的家人,完全有合适的身份可以去见她,但明述柏知道,自己仍存着已不该有的私心。
他还不知那份私心何时才会消散,是以明述柏只能尽量主动减少见到沈晗霜的次数。
即便他其实很舍不得,其实很想念她。
几年后,新帝登基那日,明述柏远在西南,但他不忘遥遥对着长安所在的方向恭敬地行了周全的跪礼。
不是对皇帝,而是对皇后。
从那日起,他和她之间便又多了一道不能逾越的身份天堑。
明述柏如此告诫自己。
自那以后,明述柏便更少待在洛阳了。他专注于天南海北地经营着明家的生意,不断扩大明家在各地的生意规模。
身为皇后,沈晗霜或许会有一些身不由己的时刻。但沈家的权和明家的钱,会一直是她的底牌。
见明述柏已经能担得起明家家主的责任,明怀庭便逐渐退了下来,放心地将明家交到了明述柏手里,自己则数月陪伴在母亲身边,数月去江南,和他的前妻,也就是明述柏的母亲共处。
明姝雪也忙着她自己的药材生意。为了收购药材,明姝雪经常需要亲自去各地奔忙。有时两兄妹还能在外地碰上。
而每次遇见明述柏时,明姝雪都觉得,兄长的人虽然在这里,也每日都过得很是充实忙碌,但他的心其实一直留在了远在洛阳的家里。
虽然他想念的那个人已经有了新的家,身旁也已有爱人相伴。
而明述柏得空时,也更常待在江南陪母亲。
因为只要回到洛阳,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沈晗霜。洛阳城里实在有太多他们共同的回忆。
明述柏甚至还记得多年前,沈晗霜的父母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她回到明家时的场景。
那时还不会说话的沈晗霜丝毫不怕生,无论谁抱着她,她都会笑呵呵地睁大眼睛和人对视,偶尔还会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朝你晃晃,可爱极了。
从那日起,明述柏便多了一个实在乖巧爱笑,很招人疼的妹妹。
明述柏比沈晗霜大四岁,那时已经记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明述柏看着软软糯糯的小娃娃,便想好好保护她,让她能平平安安地长大,能一直那样无忧无虑地笑着。
只是谁都没想到,意外和厄运会来得那样突然沈晗霜在五岁那年失去了她的父母。
自己分明也很难过,可沈晗霜却极少表露出来,还会反过来乖巧懂事地安慰家人。
但明述柏知道,沈晗霜其实会在无人时躲在明溪院的角落里流眼泪,也会悄悄去她父母的院子里坐着,安静地出神,独自待很久。
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像是一
夜之间便长大了。
生死是大事,明述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沈晗霜,只能想尽了法子哄她开心。
但有一回,明述柏将沈晗霜带着出去玩,结果沈晗霜跑出了汗,受了凉,病了一场。
病得晕晕乎乎,意识不清时,沈晗霜一直呢喃着,用哭腔唤着“爹爹”和“娘亲”,任谁听了都心疼不已。不仅是明老夫人,就连明怀庭也几度红了眼眶。
而除了心疼,一直守在沈晗霜身边的明述柏心底还沉甸甸地压着很多自责与愧疚。
祖母和父亲几次让他回去休息,但除了去过一趟佛堂以外,明述柏一刻也不愿离开,他只想好好守着沈晗霜。
看着黑漆漆的汤药一碗接着一碗被喂进去,明述柏焦急不已地盼着沈晗霜能快些好起来。听见沈晗霜睡着时不安地唤着“爹爹”和“娘亲”,明述柏还忍不住偷偷哭了一场。
也是自那时开始,明述柏暗下决心,想学着变得更加沉稳可靠。
他不想只是在年纪上足够当沈晗霜的哥哥,而想真的成为沈晗霜可以依靠的人。
所以他不仅在书院里更加用心刻苦地念书,还跟在父亲身边学着各种可以学的事物,想让自己尽可能快地成长起来。
沈晗霜七岁那年,从长街上领回家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明述柏也是听父亲说起,才知道当时是那个杂耍班子想逼着才二岁的小姑娘钻火圈吸引客人。
沈晗霜看见她被吓得浑身颤抖却还是被逼着走到了火圈前,便请明述柏的父亲,也就是她的舅舅,帮忙给小姑娘赎了身,又用一串糖葫芦哄着被火圈吓哭的小姑娘跟着她一起回了明家。
从那日起,明述柏便多了一个妹妹,明姝雪。他想保护的人也多了一个。
明姝雪和他们两个一样,都很喜欢祖母做的莲藕炖小排,每次都能吃很大一碗。不仅因为味道很好,还因为这是她来明家的第一晚时吃到的第一道菜。
明述柏总会细心地先帮她们将小排剔去骨头,还会提前帮她们备好洗净切好的甜果,让她们能吃得心满意足,再手牵着手一起去玩。
明述柏早早便明确自己志在经商,但他很喜欢诗文,是以两个妹妹一道玩耍时,明述柏总会一面安静地看书,一面守着她们,以免出任何意外。
沈晗霜和明姝雪还都喜欢吃清甜的莲子。每到出莲蓬的季节,明述柏都会帮她们剥很多莲子,等她们玩累了便能吃到现成的。
但偶尔明述柏也会起玩心,故意留着其中几颗莲子的莲心,让沈晗霜和明姝雪在不经意间吃到苦味,逗她们皱着眉头控诉他,“要挟”他剥更多莲子同她们“赔罪”。
秋冬时,沈晗霜和明姝雪若在院子里玩,明述柏总会带着她们的披风搭在一旁。只要起风了,他便会温声叫两个妹妹系上披风,换去避风处玩儿,以防她们染了风寒。
就这么一日一日地陪着,守着,明述柏的两个妹妹都慢慢地长大了。他也开始逐渐接触家里的生意,成了掌柜们口中的“少
东家”。
漂亮的新衣或是刚上的话本,好看的饰物或是美味的点心,各种时兴的新鲜物件无论什么,明述柏一向都会备两份,从不会厚此薄彼。
无论是否有血缘关系,无论是否有着同样的父母和姓氏,明述柏原本以为自己一直是同样细致耐心地对待两个妹妹。他尽己所能地做着能让她们信任和依赖的兄长,用心保护她们,照顾她们。
而他会察觉自己的心意,是因为沈晗霜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后,开始有别家的少年郎有意无意地找机会往沈晗霜面前凑。
就连一向独来独往,少与人亲近的江既白都会暗自将视线远远地落在沈晗霜身上。
江既白很少靠近沈晗霜,两人也没说过几回话。可明述柏算是与江既白有些来往的人,他看得出来,江既白对沈晗霜的在意比其他少年的都要深。除了他的母亲和认真苦读参与科考之外,江既白在乎的似乎只有沈晗霜。
有时明述柏都会觉得那样的在意深重得让他心惊
去长安赴考的前一晚,江既白在明府外的一处暗巷中无声站了整夜。
那日明述柏听人来禀报在明府外发现了江既白的踪迹时其实并不意外。他早已猜到江既白或许会在离开洛阳之前来见沈晗霜,或许还会对她说出那些明述柏没有立场说的情意。
但明述柏没想到的是,江既白在深暗的窄巷中站至天光大亮,却没有走到明府门前来,也没有让人去向沈晗霜通传。
就好像他不是为了沈晗霜而来。
但明述柏和江既白都很清楚,江既白并非不想见沈晗霜。更多的,是不能。
他还没能让母亲过上安稳的生活,不能就这样满身重负地走向沈晗霜,也不愿将本该顺遂一生的她拽入污浊的泥淖中。
明述柏想,等江既白科举考中,有能力护住他的母亲和沈晗霜时,江既白应该会从那条深暗的窄巷中走出来,走向沈晗霜。
而沈晗霜会对像江既白那样的男子心动吗
或许会的。
明述柏忍不住猜测道。
可陪着沈晗霜长大,看过她或笑或泪的无数模样,熟知她的所有脾性与喜好的人,与她彼此信任的人,分明是他。
也是在那时,明述柏才发现,除了不愿让别家的混小子离沈晗霜太近、觊觎他的妹妹以外,自己心底竟还生出了些许不能宣之于口的妄念他希望沈晗霜身边永远不会有别的少年,只有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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