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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我虽然不相信这话,但不想冒险。大家明白了吗?林子素和张开,你们快点测绘,小龙把灯架起来,你和许安多一块儿清理地面的文物。哦,我的天哪……”
文好古的声音忽然停住了,他的手朝身后的方向一指,江河的镜头立刻一块儿移了过去,灯光也打在了墓室后面的墙壁上。镜头逐渐拉近,录像里出现了几幅壁画。
江河的镜头又在整个墓室里扫了一圈,原来整个墓室的墙壁上都画着壁画。文好古说:“看,这些壁画是有顺序的,嗯,第一幅在这里。”他指着边角上的一幅壁画。镜头立刻对那幅壁画拉近了。灯光打在壁画上,文好古又说,“灯光不要太亮,否则会损害壁画的。”
灯光稍微暗了一些,不过正好可以在镜头里看清。那是一幅彩色的壁画,色彩鲜艳,几乎没怎么脱落。第一幅壁画很大,几乎有整个墙面这么高,壁画的上层画着日月星辰,和朵朵云彩,壁画里有一艘船在空中飞行着。叶萧看着这个画面总是联想到了什么,镜头下移到了壁画的下部,画着一个女子,看上去是从上面的那艘船上下来的。那女子有着极美的容貌,看上去却不像是西域当地人,也不像汉人,不知道是什么种族。她似乎是在天空中飘浮着下来的。镜头里整幅壁画给叶萧的感觉好像不是古代,而是未来。
江河的镜头又对准了第二幅壁画,这幅壁画不如第一张大,背景是一片坟墓和山谷,画的内容竟然是妇女的分娩,也就是刚才壁画里的女子。第三幅壁画中已经见不到刚才的那个女子,而是一对小女孩,两个小女孩都肤色白净,穿着相同的衣服,看上去容貌也很相像,就像是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叶萧心里一惊,但他来不及多想,录像的画面已经转到了第四幅壁画。第四幅画很大,分成两个部分,一左一右,两边各有一个女子的肖像。当灯光照亮了这幅壁画的时候,江河的镜头明显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对准了壁画。当叶萧通过录像看到壁画里左面那个女子的脸时,不禁惊呆了,就像是被人猛击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送到了半空中再摔下来。天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电视机里,出现了蓝月(聂小青)的脸。
没错,就是蓝月,一模一样,壁画里的女子穿着一身古代西域女子的白色的长裙,头上梳着辫子,目光直视着前方。叶萧不敢想象1600年前古楼兰的画匠会画出如此写实的画,那线条完全地遵循了透视法则,把人物的形象又还原到了壁画上。让他更难以想象的是,为什么蓝月的脸会出现在封闭了足足1600年的楼兰古墓里?
现在叶萧就坐在蓝月曾经睡过的床上,在这间狭小的屋子,他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一盘神秘的录像带,屋外早已夜色弥漫了。他看着录像画面里壁画女子的脸,仿佛蓝月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她会从电视机里走出来,回到她的房间里来吗?叶萧忽然惊呆了。
然而,还有更令人惊讶的,录像里的镜头又转移到了壁画的右面。叶萧终于又看清了壁画右面的女子的脸,那是——
叶萧不敢再看了,他以为自己的眼睛有了问题,或者是产生了幻觉,他按下了定格键。录像带停住了,保持在这个镜头上。他仔细地看着,不会有错的,确实是她,不是幻觉,是录像带所记录下来的事实。叶萧看到的是他的妻子——白璧。
壁画右面的那个女子确实长着和白璧一模一样的脸,却穿着一件华丽的衣服,戴着镶嵌着各种美丽装饰的帽子。叶萧瞬间觉得自己要被这间房间所吞没了。
镜头又是一阵颤抖,一定是江河在那一刻也被深深震惊了,他的镜头往后拉着,直到出现了壁画的全部。叶萧看着电视机画面所出现的镜头——左面是蓝月,右面是白璧,她们两个站在一起,出现在1600年前的古老壁画里。
接着,镜头又转到了前面一幅画,也就是两个双胞胎似的小女孩的一幅。这难道是一个连环画似的故事,要告诉我们,这原来是一对姐妹?
镜头转到了第五幅壁画,这幅壁画里有一男一女,那个男子是汉人的形象和装束,而女子则是前面那幅画里长着白璧的脸的那一个。他们两人互相对视着,双手纠缠在一起,看起来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又是第六幅壁画,也是一男一女,男子还是刚才那一个,而女子却换成了蓝月的脸。他们的表情更加像一对爱人,而那汉人男子则用手搂着她的腰。
镜头对着第七幅壁画,这里只有一个女子,在痛苦地哭泣着,那个女子长着白璧的脸。
第八幅壁画里,那个长得酷似蓝月的女子坐在一座祭坛一样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叶萧看着这个画面,觉得不寒而栗。
第九幅壁画里,那个汉人男子与长着白璧的脸的女子躺在一张床上。
第十幅壁画,那个像白璧那样的女子倒在了地上,看起来像是死了。而那汉人男子的怀中抱着一对双胞胎似的婴儿在她身旁哭泣着。
这是最后一幅壁画,江河的镜头实际上已经绕着墓室转了将近一圈,最后,转到了文好古的脸上。文好古的脸色苍白,他颤抖着说:“我们看到了什么?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一对长得不一样的双胞胎姐妹的故事。双胞胎姐妹同时爱上了一个汉人男子,其中的一个以自己的死,成全了另一个。而活下来的那一个女子,和那汉人男子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孩子之后就死了。”
“这个故事太离奇了。看着第一幅画里天上飞行着的船,我甚至怀疑她们究竟是否是人类。”那是许安多惊慌失措的声音。
文好古说:“不要再多想了,许安多,快把这些壁画都用照相机拍摄下来。林子素,快点把壁画的图案给绘制下来。我们不是西方的强盗,无法带走这些壁画,但我们需要研究。”
接着,镜头又对准了在地上工作的几个人,他们在收集文物和许多古代文书和经卷。录像又继续了很长时间,记录的全都是这些工作,但其中还是被剪掉了一些,也许是因为这盘录像带的长度不够了。最后他们带着文物和那具干尸离开了古墓。
录像带的最后几分钟,是山谷的黄昏,叶萧不明白江河为什么别的不拍,出来以后偏要拍着黄昏。在一片白茫茫的山谷和坟墓中,那黄昏确实很可怕,然而,镜头的最后出现了一轮无比壮阔的大漠落日,那落日闪着金色的光芒,充满了整个画面。
录像就这样全部放完了。叶萧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奇怪的气氛中,就像是自己也被拖进了古墓,而且被永远封闭在了坟墓里。他颤抖着从蓝月睡过的床上站了起来,害怕自己会忽然倒在床上不再起来。他又望了望四周,心跳立刻加快了,他关掉了电视机,从录像机里取出了那盘神秘的带子。这盘录像带一直放在录像机里,这说明蓝月住在这间房间里的时候,是经常看这盘带子的,她也许能够从这盘带子里得到什么特殊的信息。这盘带子她又是从何而得来的呢?对,她在考古研究所里实习过一段时间,正是考古队从罗布泊回来以后,这盘录像带是江河剪辑的,或许蓝月和江河也有过某种特殊的关系,至少江河在古墓的壁画里见到过那张酷似蓝月的脸。所以,这盘带子最终落到了蓝月的手中,至于是江河送给她的,还是她不问自取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仔细地想着刚才所看到了全部内容。又是一阵心悸,为什么蓝月(聂小青)和白璧的脸会出现在1600年前的古墓的壁画里?难道1600年前确实有过这样一个故事,画壁画的人就是根据故事中那两个女子的脸所画的。而那两个1600年前的女子恰恰长得与蓝月(聂小青)和白璧一模一样?难道那么巧,除非——除非蓝月(聂小青)和白璧的祖先就是那个与汉人生了一对双胞胎的女子。
叶萧忽然想起了过去看过的一部福尔摩斯推理小说《巴斯克维尔猎犬》。福尔摩斯就是根据一张古代的画像确定了杀人凶手的,因为那个罪犯长得与那古代画像里的人物一模一样,所以福尔摩斯确定了他就是那古代画像里的人物的后代,从而真相大白。在人类的遗传过程中,确实可能会出现后代长得与祖先一模一样的例子,这也是另一种返祖现象,只是我们通常无缘一睹祖先的尊容罢了。
这么说,难道蓝月(聂小青)和白璧两个人的血液里都有古楼兰人的成分,而壁画里的那一对女子应该是双胞胎,尽管她们长得不怎么相像。那么,蓝月(聂小青)和白璧之间到底应该是什么关系呢?叶萧努力地想着,他非常焦虑,白璧的腹中还有他的孩子,而且同样也是一对双胞胎。蓝月(聂小青)是被领养来的,没人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假定她的血统里有古楼兰成分,对,法医说过,她可能有四分之一或八分之一的印欧人种血统。那么白璧呢?叶萧忽然想起来,白璧的父亲曾经去过罗布泊考古,而且就是在白璧出生前后,总共去了两次,难道——他仔细地想了想白璧的眼睛和脸部的线条,确实有一些地方不太像常人。如此说来,或许她们两个真像是壁画里所描述的是一对双胞胎,并且秉承了祖先的遗传基因。而冥冥之中,这对姐妹分离了,直到最近才又相遇,可是,蓝月(聂小青)却已经死了。壁画里那个长得像蓝月的女子死了以后,像白璧那样的女子与汉人男子一起生活,还生了一对双胞胎,这不正和现在的白璧和叶萧一样吗?叶萧越想,越是被一种恐惧感觉所笼罩。
刚才叶萧看的录像里,许安多说过一句话让他记忆深刻——“看着第一幅画里天上飞行着的船,我甚至怀疑她们究竟是否是人类。”她们是否是人类?法医也说过蓝月的DNA排列与常人有很大的差异,甚至超越了人类不同种族间的差异,而进入一个未知的境界,而且就连法医也无法想象这究竟是哪一个境界。而第一幅壁画里那艘在日月星辰中飞行的船不正已经告诉了我们这个境界吗?叶萧开始明白了。
怪不得江河从罗布泊回来以后就不愿意再见白璧了,因为他不敢面对一个在1600年前的古墓壁画里见到过的女人。当江河后来见到作为研究生的聂小青时,恐怕他的恐惧和惊讶要更为强烈。可怜的江河,他怎样经受得了这样的心理折磨呢?包括考古研究所里所有见过那壁画的人。天知道他们所遭到的“诅咒”究竟是来自刚才录像里所看到的棺材打开时所散发出来的烟雾中可能隐藏的古代病毒,还是对来自对壁画中女子的恐惧。
叶萧不愿再想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们,他只关心活着的人——白璧,还有白璧腹中的双胞胎。难道真有一种遗传基因,能使某一个家族里的女人都能生下双胞胎吗?不管那双胞胎究竟秉承了谁的容貌和基因,也不管DNA究竟是不是人类的,但至少叶萧是那对双胞胎的父亲,他爱他(她)们,也爱他的妻子。
他看了看表,已经很晚了,他把录像带放在了包里,然后又看了这房间最后一眼,他又闻到了一股蓝月的味道。不,他摇了摇头,快步走出了房间。
那台老式电梯已经停了,他走楼梯下到了底楼,外面的马路上已经被夜色重重笼罩住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湿气。他叫了出租车,匆忙地往家里赶去。
窗外的夜色依然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