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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蒲笑了,好多天她都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女婿安旭的踏实和善总能在关键时刻感染到她,使她觉得纷杂的事情突然变得简单,可以暂时放下忧愁和烦恼。

    彭纹一家三口,加上粉蒲和彭路,五口人围坐在客厅的茶几旁享受美味的铁锅炖菜,彭纹和安旭不停地给粉蒲夹菜,给彭路夹菜,也往儿子碗里夹。

    热气腾腾,美味诱人,亲情浓浓,彼此温暖。生活本该就是这般模样,可在粉蒲和国庆的婚姻生活中,却似乎很难很难。

    吃过午饭,彭路赶忙收拾碗筷,安旭将锅端过去厨房,粉蒲拿着笤帚抹布清理桌子和地面。彭纹这时凑过彭路身边:“你别洗,姐自己洗。下午练完车回景苑去,不会做饭就给爸倒杯水也行,你都这么大了,学着担点事情,帮忙解决些问题。”

    “下午不练车了,下星期直接考试。”

    “那你睡会儿,下午跟妈过去丽苑收拾收拾东西。晚上回去景苑。听话,别每天云里雾里瞎晃荡。”

    “我知道了。”

    彭路躺在床上,一颗巨石压在胸口,她感觉彭纹把最困难的一线任务交给了她。不过仔细想来,彭纹说的也确有道理,这个责任自己必须担起来。

    下午,彭路陪粉蒲来到丽苑旧房子里。露天的院子积满了厚厚的尘土,还有零星几片枯黄的树叶,想必是起风时刮进来的。

    粉蒲打开客厅的门,彭路跟着进来,两人同时感觉胸闷气短,粉蒲赶忙捂住口鼻,依次打开窗户,彭路也走进卧室,拉开满是灰尘的旧布窗帘,开窗通风。

    “妈,还是住楼上吧,楼上装修过,东西都现成,可以直接住,楼下连张床都没有,霉潮味儿这么重,墙皮都快掉光了,没法住。”

    “妈想想,当初你姐买了新房之后,妈记得把两张旧床放你姐家地下室了,后来听你姐说给我扔掉了一张。我现在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这几天找辆车给我拉过来,我那床还好着呢,还能用。”

    话说着,电话已打了过去。

    “安旭啊,妈现在考虑着还是住楼下方便,厨房也在楼下,这天慢慢儿越来越冷了,万一冬天下个雪上下楼也不方便。妈之前往你们地下室放的床,你有空找辆车给妈拉过来,那床还能用。”

    “妈,楼上装修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住着多好,干嘛非要住楼下呀。”

    “我就是觉得住楼下方便,你帮我搬床就是了,其它的别管了。”粉蒲任性的挂掉了电话。

    厨房独立在院子里,从单独的门进出,彭路找到抹灰布,洗净之后拿到客厅认真地擦起玻璃和窗台。

    粉蒲叫住彭路:“还没扫地,擦什么玻璃,擦完一扫又沾上灰尘了。”

    “好吧,你好好说就是了,我去拿笤帚。”

    “你别扫,你扫不干净,你去厨房帮妈接盆水,洒些在地上,要不这水泥地扫起来灰尘扬的厉害。”

    彭路转身又进厨房,正拿起盆,电话又响了,李昊来电。

    “喂。”彭路一手接着电话,一手将盆放在了洗碗池里,打开了水龙头。

    “在干嘛呢?”

    “哦,跟我妈打扫着屋子呢。”

    “我还以为你又练车了呢,正准备叫你晚上吃个饭。我这星期正好休息,有时间。”

    换作平日,彭路也许会答应,可此刻,这个电话很不合时宜,彭路没有一丝心情。

    “不知道我妈呆会儿还有没有别的安排,这样吧,去不去我晚饭之前都打个电话告诉你,好吧。”

    “行,那你干活吧,别太累了哦。”

    “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水已经即将溢出脸盆。彭路小心翼翼端起,端进客厅放在了地上。

    “闺女呀,再去拿个盆,少端点,才能一手拿盆,一手洒水,你端那么满,你告诉妈那怎么洒。”

    彭路听着粉蒲一遍一遍的唠叨真心有些烦。但还是摁住情绪又去拿了另一只盆,按粉蒲说的倒一点水,端起往地上洒。

    刚洒了三五下,电话再次响起,田娟来电。

    “彭路,晚上出来陪陪我吧,你想吃点什么我先定个地方。”

    闺蜜的电话,彭路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可这会儿家里乱,心里更乱,出去吃喝良心会不安。

    “娟,今天家里有点事情……”

    刚说完一句,粉蒲便把彭路手里的盆夺了过去:“还是我自己来利索点。”

    “哦,没事儿,有事情你就先忙,咱俩改天再约也行。”

    “那就先这样啊。”

    “好的好的,拜拜。”

    三两句话的功夫,粉蒲已经基本将客厅和卧室的地面上洒满了水。

    彭路看着这速度有些发愣,粉蒲又火速发出命令:“再接一盆水去。”

    彭路迅速将手机塞进口袋,拿起盆跑厨房接水。

    这次接的少,关掉水龙头赶紧端过去客厅,走进卧室,准备着从里往外再往地上洒一遍水。

    粉蒲像气球漏气似的扯的老长:“闺女呀,这地上洒一遍水就够了,这盆水是让你用来抹灰的,妈扫干净了屋子你就可以抹灰了,明白吗!”

    “你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干嘛老说半句让我猜啊!”彭路顿觉自己尊严扫地,完全是一个被指挥来指挥去的木偶。

    “你压根心就不在肝上,只顾着想晚上和谁去哪儿吃饭呢,我还不知道你啊!”

    “是有人叫我出去,但是我压根就没同意,还不是考虑你一个人在这儿干活,我爸一个人在家嘴唇还没好吗。就打扫个屋子,你说清楚需要我干什么,我干就是了,你既不说清楚,又要埋怨,你对我最起码的尊重在哪里。”

    “谁家那闺女二十大几了,都快三十了还分不清楚抹灰扫地的头尾,你说养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我现在能干得动,我都能干,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过上自己的日子,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因为围着家务转而幸福的女人!”彭路很不屑地将自己内心信奉的真理脱口而出。

    说完后连自己都感觉这完全就是在针对粉蒲。

    “对,对,对,你说的对,妈也希望你比妈强,不用像妈一样一辈子伺候人,到头还不落好。”

    彭路内心稍稍感觉平衡了些,听粉蒲这翻话又多了几分内疚,默默拿起抹灰布,在粉蒲刚扫干净的卧室擦起了玻璃。屋子里,一时间只听得见抹灰扫地的声音。

    大门哐啷一声被打开,安业从门外直接跳进了院子里,彭纹紧随其后。

    “妈,我听安旭说你让他搬地下室的旧床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粉蒲停下手中的笤帚望向院子,彭纹已经打开客厅的门进来。

    踏进客厅的瞬间,彭纹用惊讶且疼惜的眼神仔细打量着旧屋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切在彭纹眼中都是那么熟悉,却又似乎早已远去。当初客厅放两台机器,卧室摆两台电脑,雇佣几个工人,加上自己的努力便初步成就了彭纹的创业之梦。如今厂子越办越大,老屋却尘封已久。

    知女莫若母,粉蒲一下子看出了彭纹的心思,也随着彭纹的脚步里外打量了一翻。

    “妈是觉得那床还很结实,还能用,这楼下用新的也不搭调。”

    “那就干脆住楼上得了,楼下不如租出去。”彭纹是真觉得这楼下没法住。

    “厨房在楼下,难不成我做好了饭再端到楼上去吃啊。我既然要住,就不往出去租,我一个人清静点儿。”粉蒲显得很不乐意。

    “那你就在楼下吃完收拾完,然后上去看电视睡觉。”

    “楼下冬暖夏凉的,我干嘛非得上楼上睡呀,还是有张床舒服,你们给我搬过来就是了。”粉蒲显然又不耐烦了。

    安旭这时候不声不响地从门外进来。温和的笑容打破了粉蒲和彭纹之间僵持的尴尬。

    “你怎么才进来?”粉蒲问。

    “停车去了。”安旭的笑脸盯在了彭纹的愁容上。

    “没钱的时候住个破房子,有钱了还住个破房子,一辈子也不知道图了个啥,五十多了还想不通。”彭纹看着安旭说。

    安旭认真思索着彭纹的话,笑容随之变成了深思。

    “我一个月就那数得着的死工资,你爸又没给过我一分钱,我能有钱了么。”粉蒲很较真的质问起彭纹来。

    “得得得得得,有没有我爸你都把这几句话挂嘴上,谁听多了能不烦呀。”

    “你不愿意听我也没非让你听啊,你非要说我有钱,谁有钱不会花。”此刻的粉蒲又显得特委屈。

    彭纹一时又无法沟通下去。

    “你俩都先别说了,想住楼下咱就想住楼下的办法,要住就好好住,要我看,就把楼下再做个装修,这样住起来至少干净舒适。”

    “这独家院的房子装修起来,需要改动的地方太多了,可不是一两句话那么简单。三五万都不一定能搞定,再说了,我也不想费那心力了。”

    “妈,你只要同意装修,一切就都交给我们好了,钱我们来出。”

    彭纹看安旭的眼神顷刻间放光,一脸愁容烟消云散。

    彭路手中的抹布停了下来,眼眶差点溢出暖流,内心满满的感动和感激。彭路想,父母能有安旭哥这样的女婿,应该比有个亲儿子还知足了,难道他们自己理会不到吗。

    这一刻粉蒲的心也柔软了许多,泪花闪烁,异常平和而知足地指着家里的电线、水管、墙皮说:“当时办厂子用的是三项电,后来也没改,水管需要通到客厅或者卧室来才比较方便,否则冬天洗个手还得跑出去,院子里楼梯下的卫生间淋浴也坏掉了,还有这墙皮都鼓起来了,得钦下来再抹一遍水泥。还有窗框,以前这种木头的漏风,都得换。真要弄,是会很麻烦的。”

    “麻烦不要怕,你既然决定要长期在这儿住,那就想办法改好,以后别再凑合。”安旭果断的说。

    “行了,那既然决定装修,楼下就暂且别收拾了,安旭明天找个懂装修的,妈你想好怎么改,然后一起碰个头做个大概的预算,开始干就是了。”彭纹的一头乱麻顿时峰回路转。

    “行!”安旭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就这么说定了啊,妈,走,今天晚上你重回我那边住。”安旭很是轻松愉快。

    “不了,我今天晚上就住这儿了。你找来装修工人我也得看着他们弄好,你们又顾不上看。”

    “安业呢?光顾着说话了,怎么就没注意他去哪儿了?”彭纹问安旭。

    “我怎么知道,跟你一起先下的车,我出去喊喊看。”

    “刚才晃了一眼,是不是上楼上去了。”粉蒲提醒彭纹。

    “楼上连电视都不能看,他上去能坐得住?”彭纹认为安业一定是去找邻居家同学玩儿了。

    安旭站在院子里喊:“安业!安业!”

    无人应答,赶忙出去找。

    彭路飞奔上二楼,打开门,安业正躺在沙发上拿着粉蒲的手机斗志昂扬,激动万分地玩儿手机游戏。

    “你爸叫你几遍了,你听见没有!”彭路训斥安业。

    “知道了,这局就快完了。下去别告诉我妈我在玩儿手机啊。”双手依然抱着手机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快点吧!”彭路很是生气。

    “姐,安业在楼上呢,告诉安旭哥别找了。”彭路从楼上往下喊。

    安业噌的一下跑出来:“下来了,下来了!”一边不忘给彭路一个会意的眼神,意思是保密。

    彭纹和安旭带着安业走了,剩下粉蒲和彭路。

    涮洗了抹布,彭路端着盆到厨房换水:“妈,能够得着的地方基本上都擦过了,我出去买个擦玻璃神器,回来接着擦。”

    “别买,你擦不了我擦,我能够得着。”粉蒲斩钉截铁,恨不得每个字都用上感叹号。

    彭路知道辩解无效,哪怕是直接买回来都会被要求退回去,也就保持沉默,不多做无用功了。

    “你姐来之前我听见有人给你打电话了,有人约你你就去吧,该干啥干啥,打扫屋子妈一个人就能行,关键是要你也没多大用。”

    “好吧,那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点。”

    “还早呢,不觉得饿,饿了我自己去附近小卖铺买个方便面。别操心我,你走吧。”

    彭路终究是出来了,平静地走了十多米,大脑便飞速地搜索回景苑的一路上可能经过的饭店以及有何香软易嚼的食物。脚步也随着心境奔走起来。

    顺路看了几家饭店的菜单,都没有很特别的,眼看就要到家了,彭路又返回其中一家餐馆打包了一份馄饨,心想着如果父亲国庆能将其吃完也是不错的。

    担心馄饨凉掉,彭路一路飞奔。终于乘上电梯,彭路开始深呼吸,使得自己逐渐平静。

    拿出钥匙的那一刻,摒住了呼吸,却依然底气不足。

    打开门的瞬间,家里出奇的安静。沙发上没人,电视也闲着,脱掉鞋,静静地往里走,卧室门敞着,厨房里空锅冷灶。

    一时间彭路感觉有些奇怪,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国庆的电话。

    国庆一声“喂!”

    彭路很是激动:“爸,你在哪儿呢,我给你买了馄饨,回来家里却没人。”

    “哦,我在外面有点事情,一会儿回。你奶奶也不在家吗?”

    “嗯,都不在。”

    “行,我知道了,不用等我。”

    “可是馄饨……”

    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嘟……嘟……”声。

    彭路失望地望着被挂断的手机,心里空落落的。坐在餐凳上无聊地打开微信未读消息:

    “不能光干活不吃饭啊,快到饭点儿了,出来吃饭吧!”五分钟之前李昊发来的。

    彭路这次并没有忘,只是没有来得及主动打电话而已。

    “好的,二十分钟后,丽苑路口见。”彭路回复。

    彭路提起馄饨,选走经过丽苑的小路。

    粉蒲诧异:“跟谁吃饭呢,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有,先给你买了,这才准备去呢,已经不烫了,你赶紧吃,别冷了。”

    “馄饨啊,正想喝口汤呢,行,你去吧。妈晚上吃了这个就饱了。”

    彭路一脚刚踏出门,随即听见粉蒲接起了彭纹的电话:“彭路给我买了碗馄饨,你们别操心了!”

    热气腾腾的鸳鸯火锅,彭路希望自己能够专注于此刻的烟火气,藏起头顶的大乌云。

    李昊透过升腾的白气郑重其事地对彭路说:“我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不知你的父母对我们的关系是否认可。我想我应该找个时间去见见他们。”

    彭路藏在身后的乌云像露了馅儿似的尴尬,好在彭路很理性地回应了李昊的问题:“我们仅仅是认识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加上第一次见面,我们这才见第二回,我们彼此还不够了解,父母又怎么能轻易表态呢。”

    “那你认为怎样才算了解,或者,你还需要了解些什么,我们现在面对面坐在这儿,你想了解的,尽管问吧。”

    “如果没有中间的火锅,你说话的语气无疑就是一名正在工作的警察,而我感觉自己更像是被你审问的嫌疑犯。”

    李昊对彭路的这番话很是诧异,笑着摇头掠过一丝无奈“怎么说呢,你们女孩子都挺敏感,换句话叫神经质。”

    说着,捞给彭路熟透了的羊肉片:“我对你可比对嫌疑犯好太多了。”

    勺子放下,李昊接着说:“其实了解一个人的品性,通过一两次认真的谈话,足够了。谈话的过程中,谈吐举止以及眼神的交流都能够传递出一个人本质上的很多信息,通过这些信息足以判断一个人的内在品性。比如你,通过第一次的沟通,我已经了解到你是个相对单纯,敏感细腻,传统保守而且又热爱生活的女孩。消费方面,你现在不是很有节制,不过也算正常,反正结婚以后,百分之八九十的钱都一定会花在孩子身上。”

    良好的素养使彭路没有直接打断和反驳李昊的观点,她将自己内心的极度不适和本能的排斥都化作高傲而不屑的微笑。

    这个微笑,反倒使李昊有一种成功说服的快感。李昊借着得意豪爽地吞下两大口食物。

    “这家火锅味道真不错!”李昊抽出两张纸巾。

    彭路依旧微笑:“吃好了的话,我们就撤吧。”

    “行,早回早睡,明天又要打起精神上班了。”

    彭路起身到吧台结账,李昊不紧不慢提起椅背上的外套。

    “服务员,结账。”李昊终于穿好了衣服,一手掏着钱包。

    “门口那位女士已经结过了。”服务员礼貌地回应。

    李昊走出门口:“打个车送你回家吧。”

    “不用,刚吃过饭,就当散步了。我陪你拦辆车,然后你早点回去,我家近,没必要。”

    “拦辆车先送你回家,再送我回家不是更好吗?”李昊不解地问。

    “也是哦!有道理。”彭路一时间因为感觉上的相斥头脑都短路了。

    进了家门,国庆的鞋,白韵莲的鞋,还有一双,应该就是小爱的了,三双鞋歪歪扭扭躺在鞋柜边。

    彭路拿起国庆的鞋放进了鞋柜,又将白韵莲和小爱的鞋踢放整齐。

    小爱陪白韵莲在卫生间洗脚,一个坐在小板凳上弯腰捏腿脚,一个坐在高凳上享受被按摩的舒爽。

    彭路轻敲国庆的卧室门,想对父亲国庆说声她回来了,里面却没有吱声。

    彭路轻推开门,看见父亲国庆正在窗边对着手机通话,看她进来,国庆眼神紧张恍惚。彭路意识到打扰了父亲国庆,又赶忙将门轻轻关上。

    彭路走进厨房,灶台上放着半锅没有吃完的米淇,还有已经干掉的做饭时溅出的米粒。洗碗池里的碗还没有洗,不过只有两只碗和两双筷子。

    国庆匆忙挂掉电话:“彭路,晚饭吃过了没有,在哪儿吃的?”

    “哦,爸,刚才回来你不在,正好李昊约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我就去了。”

    “这也认识一段时间了,几乎没听你主动提起过,爸也不好多问,给我的感觉是不温不火,没有年轻人谈恋爱的热情。”

    说到彭路心坎处,被理解的彭路给国庆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我分析主要原因很大程度在你,你一开始已经在无关紧要的方面对人家产生了偏见。谁也不傻,人家必定也不敢太上心。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总是很武断的国庆这才抬起眼神观察了一眼彭路的脸色。

    彭路无奈且沉默,因为话不投机,百口莫辩。

    国庆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交流方式欠妥,马上峰回路转:“当然了,爸也只是从家长的角度提出一些自己的观点和建议。相亲本身就是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和相互选择的过程,毕竟终身大事,来不得半点勉强。”

    彭路听国庆这样说,心情稍微好些。

    “不过切记,无论和谁相处,都不花人家的钱,第一次见面吃饭男方付钱显得绅士,你礼貌相让就好,但如果有第二次第三次,咱宁可多付钱,也绝不占便宜。这样才能体现出咱作为女孩子的自尊自爱。若相处之后感觉不合适,也干脆利落,咱谁都不欠。”

    “这是当然,今天和李昊吃饭就是我付的钱,人家看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样子。用理性的态度相处没有错,但我从第一次见面的细节就能明显感受到他难以接受正常的消费理念。”

    “你是如何判断的,讲给爸听。”国庆终于沉下姿态和彭路进入了深层沟通。

    “第一次见面因为人家突然要加会儿班,单位附近除了吉康超市之外没有地方可以去,进去顺便往家里买了些东西然后存放在超市,吃完饭后他帮忙往出租车上放的时候,还多开了句玩笑‘你干脆把超市搬回家得了。’

    “第一次见面他就这样说吗?呵呵呵!”国庆出乎意料的同时也为李昊的这句话感到好笑。

    “这一次吃饭人家聊的更直接,跟警察断案似的,说我在消费方面不是很节制。并且补充一句‘不过结婚之后百分之八九十的钱肯定都花在孩子身上。’”

    彭路朝父亲国庆的眼神望去,她在等待父亲国庆听完这番话的态度。

    “目的性太强,自我自私,完全不会为对方考虑,结了婚只会更计较。”国庆的脸色认真严肃起来,“所以说相亲就是一个了解和选择的过程,不要轻易许诺,更不要轻易拒绝。能成了是缘分,成不了也很正常,咱这小县城,抬头不见低头见,合不合适都平常心对待,给别人留有余地,也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嗯,我知道了。”国庆的话,终于使彭路在这件事情上舒展很多。

    “爸,那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你晚饭吃的什么呀?”彭路希望能将这次成功的沟通继续下去。

    国庆从沙发上起身“我下午有点事情。”接着用目光提醒彭路去看墙上的钟表:“你洗漱洗漱也就到休息的时间了。”

    说罢,国庆回到自己卧室戴上眼镜,翻看公文包。

    沟通戛然而止,十分钟前,白韵莲和小爱刚去睡。钟表的时间不过才八点五十。

    彭路失落地起身,准备洗漱。

    安业睡了,彭纹守在安旭身边,两人一起商量着丽苑的房子该如何装修,是承包出去省心,还是一项一项找工人划算。彭纹建议安旭打电话给几个懂装修的朋友咨询报价,也好比较一番。安旭翻着通讯录询问了几个朋友,承包出去的价格基本都在三万块左右。两人商量后决定,还是承包出去省心,粉蒲住在丽苑,每天也能盯着进度和材料。

    可即便承包出去也没有想象中简单。最快也要等到半个月以后开工,原因是,工人紧缺,本地干木工活的几乎没有年轻人,都是五十出头的老人,近几天的工期都已排满。

    彭纹考虑了再三,和安旭说:“半个月时间虽长了些,但既然决定了要干,就先跟人家工头定下来吧,让他得空过去看下房子。门窗发货慢,尺寸量好先定上,还有地板砖、水泥、油漆、管线需要备多少,得列个详细的清单,然后明确了价格和责任,就可以签合同了。”

    “能行,那我这就跟我朋友说,让他这两三天尽快跟工头约个时间过去看看房子。”

    彭路独自躺在大床上,她想念起母亲粉蒲来,母亲粉蒲这一生,干净利落,勤俭持家,连个麻将都没打过。天生丽质,却从无二心,一退休就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家人和家务上。这不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很多男人理想中的好女人吗,可母亲粉蒲为何总是凄楚,少有幸福呢,这一辈子如此的付出值得吗?

    而父亲国庆,年轻时每天抽烟喝酒,还好这些年全都彻底戒掉了。父亲国庆本身就是一个铮铮铁骨,说到做到的汉子。工作上有勇谋能力强,讲作风有原则,生活上懂情趣,有品位,能唱歌能吹笛,会游泳会打球,彭路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多数同学的家长都说不好普通话,而父亲国庆适应新思想新潮流的能力丝毫不比年轻人差。国庆一直都是让彭路仰慕的和崇拜的父亲,可这样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为何经营不好自己的婚姻和亲情呢。

    彭路试问起自己的内心,倘若身边出现一个与父亲国庆相似的男人,自己有没有勇气去选择。

    首先想到的是不会,因为彭路没有办法接受一个男人在共同生活里的专制,亦不能接受一个男人的愚孝以及过分的大男子主义。

    倘若将来的老公不会做饭,也从不拖地,天哪,那他拿什么来证明他爱我。倘若所有的家务都由我一个人来做,呵呵,怎么可能,姑奶奶才不伺候祖宗。不过,如果将来的他是个干大事业的大忙人就另当别论,那我也甘愿小鸟依人,撑起家中一片天,反正家务就是天底下最不需要智商的事情。

    转个身,心想不对,干大事业的人会挣大把的钱,找个保姆就行了,更不需要自己老婆做家务了。

    还是不对,再转过身来,这个小县城里,二三十岁的男人考个铁饭碗的工作,就是万花丛中一点绿了,哪有什么一步登天的人啊,就是有,也压根不会跟自己有任何关系。还是脚踏现实吧,否则白白浪费脑细胞。

    彭路辗转反侧,接着思考:假若真的遇到一个像父亲国庆一样的人,自己也不会像母亲粉蒲,也许相处的模式会是另一番模样吧。自己会仰望着那个铁骨铮铮、一身正气的男人撒娇,会陪着他看风景,倾听他的内心,会将生活的点滴作成浪漫诗句将他融化……

    想到这里,彭路突然明白,其实国庆和粉蒲之间最最不可调和的是三观。只是作为女儿,无论父母何种方式的爱都已深入骨髓,都是一样的亲情。

    “刚刚我爸妈又在逼我找对象了。”微信消息,来自张圆。

    接着又是一条:“差点大吵一架,你说照城就这么大,按照他们的要求上哪儿去找。我也着急,关键是找不上啊,找不上啊,找不上!”外加一个表情“火大!”

    彭路回复:“别跟父母顶撞,他们是拿你当宝贝,才要求高的。我爸妈除了工作就要求是个男的,好像我是捡来的一样。”

    “咱俩情况不一样的,我家有弟弟,所以我爸妈得让我找个有房的才能安心,要不然婚后靠死工资贷款买房,还要养活孩子,那日子怎么过。我爸妈也没有稳定工作,老了还要指望我呢。”

    “有道理,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女儿。我还没有想过这么多。”

    “你哥刚才又给我打电话了,我一开始没接,可他一直打,只好接了。他太执着,我都不知道该说啥。”

    “我觉得你俩呆在地球估计都找不着对象,要不相跟着到月球去看看?”

    “哈哈哈哈,没发现你还挺幽默么!”

    “温馨提示:你若选择我哥,欢迎并祝福,定下来之后通知我即可。你若觉得不合适,正常,我理解。我们作为老校友,有很多的话题可以聊,做个纯粹的同学和朋友,可好?”

    “刚刚还挺可爱,立刻又一本正经起来。行吧,我知道你自己也烦着呢,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同学,不想搅合进来,不过我跟你哥也不会有啥,就是跟你说说,没啥哈。”

    “没啥最好,他找你也不太合适。”

    “无奈、尴尬、火大”并列着好多个表情。张圆真不知道这样的聊天如何继续才好。

    “虽然天冷,不过还是建议你喝碗绿豆汤下下火。然后,晚安哦!”彭路终于放下了手机,呼吸顺畅,发泄的感觉好爽。

    这个晚上,粉蒲一人住在丽苑的二楼,脑海里一半是从前生活在这里的片段,一半是此刻现状的孤苦。

    多年前,全家人都住这里,粉蒲还没有退休,每天下班一到家便忙着做饭,而国庆一回家则直奔二楼,打开DVD,装上光盘,拿起话筒陶醉在歌声里。饭好了,粉蒲就站在院子里叫国庆,喊多大声国庆都听不见,粉蒲还得跑楼上去叫。

    那些年因为彭纹干起了厂子,粉蒲和国庆两人工资也大幅上调,家里经济慢慢有了起色。再后来彭路上了大学,粉蒲国庆开始期待每个周五的晚上亲家把小孙子安业送来。粉蒲做饭的时候,国庆会陪着安业玩儿,有时也教安业唱歌。国庆说,孙子安业给他带来了欢乐。

    一晃孙子安业长大了,二女儿彭路也到了成家的年龄,粉蒲的婚姻似乎在将就和坎坷中又回到了原点。眼看国庆已是往六十数的人了,心思还是不能塌实地放在四口之家上。当初年轻时,若能听老父亲的话,不与国庆结婚,那么这辈子,哪怕一直都生活在农村,日子也定和大多数家庭一样,至少平静正常……

    夜已深,月光陪伴着三个女人的无奈与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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