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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江寒笑着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唐举。
“先生为何这么急着离开?”
唐举苦笑了一声:“房屋要崩塌时,里边的老鼠还知道避难,何况是我呢,我若是再不走,魏氏的死士恐怕就要来找我谈心喽,轻则软禁终身,重则一杯毒酒,抛尸于荒山野岭。”
江寒眨了眨眼,继续说道:“先生想多了吧,何至于此?”
之前那个狼狈搞笑的路盲相士,如今却开启了智能模式,一副看透了沧桑人事的样子。
他仰天笑道:“哈哈哈,先生以为,那介子推在晋文公富贵后,为何要躲避于山林,重耳又何必借着报恩的由头非要把他烧死?”
“野中有两句俗话,跨过了河流,桥梁就会被拆掉;越是有用处的梓材,就越是会被砍伐。先生备下良马,不是早就猜到我要离开了吗?”
江寒欣赏的看着唐举,这个大神棍,趋利避害倒是有一手。
那先生要去哪里?盘缠可够,我这里还有一点帛币,聊表心意……”
说着,江寒把一个装满了帛币的钱袋扔给了唐举。
唐举摸了摸身上,的确没带多少硬通货,他脸色一红,接过之后说:“先生可曾听说过周天子的守藏室之官老聃,他是陈国苦县人,阅尽周室典籍,学富五车,通晓古今天人之变。”
江寒点了点头,那不就是写了道德经的老子嘛。
唐举眼中闪烁着精光:“有传闻说他在武关留下了洋洋洒洒五千言,便继续骑着青牛,往秦国以西去了。”
“啧啧,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贤载大隐,可惜唐举与他不在同一个时代,不能抱竹卷追随其牛后,我此行想去武关,借阅传抄那五千言,也许就能有所领悟,管窥上善若水,天人之道。”
“那江寒就再次祝先生一路顺风,觅得心中大道了。”江寒拱手送行。
唐举哈哈一笑:“就此别过,望先生早日达成心中大志,给天下带来一个太平盛世。”
颇有些仙风道骨意味的唐举骑着江寒送给他的骏马,潇洒往群星璀璨的西方而去,江寒只希望,这路盲别再次迷路,又给绕了回来。
将近黎明时分,六个身上带伤那黑衣暗卫回到了魏候馆舍复命,他们并没有杀掉唐举,被一个蒙面黑衣人所阻碍。
魏武侯脸色阴沉,不用说,他知道出手的人一定是墨家那些爱管闲事的。
不过墨家并未杀人,给足了魏国面子,他也不好计较,只能吃了一个闷亏,滥杀贤能,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无奈的摆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
在安邑耽误了十几天时间后,齐国君臣踏上了朝拜天子的道路。
在细微的小雪中,一辆青铜轺车已经驶近了洛阳城。
轺车上,是一身紫衣配着金鞘剑的齐国君主田午,驾车的也是顶盔贯甲的齐国骑士,车后两千余名护卫则是一色的齐国铁骑。
田午一行遥遥可见洛阳时,正是深冬的清晨。
广阔的原野上树木枯黄,洛阳城像一个衰颓的老人蜷缩在洛水北岸,古老破旧的城门箭楼上没有守军,只有一面褪色的“周”字大纛旗孤独慵懒地舒卷着。
东门外的官道原本是天下通衢枢纽,车马竞日川流,如今却是车骑寥落,昔日六丈余宽的夯土大道萎缩得只剩下轮辐之宽,连道边高大的迎送亭也淹没在摇曳的荒草之中。
田午从来没有来过洛阳,传闻的三川形胜曾给他记忆中留下了天国般的洛阳王畿,留下了辉煌的王权尊严和无与伦比的财货富贵的印象。
在魏国安邑时,他想象洛阳至少应当和安邑的繁华相差无几。
今日,当他走近这座赫赫王城时,他几乎不相信眼前的城池竟会是洛阳。
作为一个诸侯国的君主,当他从遥远的地方感到王权的光环已经消失时,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古老的王权圣地果真会如此的衰颓破败。
眼前的洛阳,骤然之间打碎了他一个美丽的梦幻,顿时觉得空落落的。
他颓然坐倒在车中,沉重地叹息一声,心中竟有些酸楚。
……
洛阳城外的东城门处,官道被雪水浸软,一辆负载沉重的六骏王辇陷在泥淖里,在推车兵士吆七喝八的叫喊声中失去了威仪。
人喊马嘶,各竭股肱之力,车轮却越陷越深。
车帘打开,额头是汗的周安王探出身子,看一眼日头,一脸焦急。
大司马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喝叫士兵捡来石块,垫在轮下,用肩膀顶住车身,扯起嗓子大喊:“一二三,起!”
人马一齐用力,车子剧烈晃动,一声“咔嚓”从车底发出。
所有人都停下来,大司马看向御手,御手跳下车,察看一番,对大司马悄语。
大司马长吸一口气,着急地看着车子,颜太师踩着泥泞,颤巍巍地走过来,看向大司马:“怎么了?”
大司马凑到他耳边,压低声:“轴断了!”
王辇断轴是大不吉,颜太师示意众人退下,走到车前,轻敲车窗,周安王拉开窗帘。
“启禀王上。”颜太师拱手道:“昨晚雪大,道路泥泞,将士疲惫,六骏乏力,老臣奏请返回王宫,恳请我王允准!”
“返回王宫?”周安王吃一惊,抬头看天,“雪不是……不大吗?”
颜太师缓缓跪在泥地里:“王上……”
大司马、御史纷纷跪下。
王辇的车轴伤了,早该修护,可天子拿不出修车的钱,还有六骏,毛杂不说,且个个老齿……
听说齐候来洛阳朝拜,为了维护周王室最后的尊严,天子君臣商议,要来到东城门外的迎送亭郊迎齐候。
没想到刚刚出了东城门,王辇就陷入了泥潭。
周安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寡人知道了,回宫吧!”
他缓缓起身,走到车头,一跃跳下,许是动作过猛,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到泥地上,御手箭步蹿到,扶正安王。
周安王甩开他,在雪中大步前行。
颜太师这也缓过神来,紧忙爬起,冲大司马指指车辇,急急追上周安王,颤巍巍地搀起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