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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玲珑有致。”
沈轻稚挑眉捏她脸:“打趣起我来了。”
正说笑着,左侧殿的三等宫女便匆匆行至近前:“小主,殿下宣您夜至石榴殿侍夜。”
沈轻稚微一挑眉,戚小秋便道:“知道了,安排水房准备浴汤。”
宫女福了福退下去,沈轻稚倒是啧了一声:“殿下真是可着一只羊薅毛,不叫我歇歇。”
戚小秋无奈地道:“小主!”
沈轻稚摆手,指了指衣袖叫加做两指宽,这才道:“好了好了,我不玩笑了。”
“我得谢主隆恩呢。”
待到晚膳时分,随着灾情稳定,减省了大半个月的膳食恢复原样,趁着要侍寝,沈轻稚点了一份御茶小膳房特别拿手的烤鸭,领着自己的三个宫女吃得那叫一个欢实。
待晚膳用完,沐浴更衣,沈轻稚披头散发选了那身竹绿的衫裙,在头上簪了一对白玉簪,脸上脂粉浅淡,只在唇上点了唇珠,往妆镜前一坐,立即便显露出一位风姿翩跹的素雅美人。
沈轻稚容貌艳丽非常,即便未施粉黛,也是光彩照人。
可今日这一打扮,把她身上的艳光去了三分,又增添了几分儒雅之气,如同画中仙子,颇为意蕴悠长。
沈轻稚抿了抿唇上的唇脂,一阵玫瑰香气扑面而来,沈轻稚轻轻一嗅,道:“这味道倒是极好的。”
待打扮妥当,沈轻稚被石榴殿的黄门引路,穿过层层回廊洞门,一路来至石榴殿。
石榴殿四门大开,有过一面之缘的郑如和姚朝桐一齐守在门外,正在等候娇客。
今日是自己走了来,一路迎着晚风,沈轻稚神情轻松写意,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这笑容在看到等候二人时,更是灿烂半分,显得极为亲近。
人未至,语先行。
“姑姑,许久未见,近来可安好?”沈轻稚笑语盈盈,丝毫没有“宠妃”架子,反而如同寻常晚辈一般亲近。
郑如那张古板的面容,在看到沈轻稚的瞬间门,也缓和下来,露出一个很平淡的笑容。
“见过奉仪小主,”她冲沈轻稚行半礼,“茉莉香片已备好,小主里面请。”
沈轻稚同她见过礼,然后便进了石榴殿中。
她进去之后,并不问太子殿下为何突然招寝,也不问太子什么时候来,只是坐下后同郑如笑道:“姑姑真是体贴,还记得我喜欢读书。”
郑如面容看起来很是严苛,似很是不近人情,但她说话办事又很温和,沈轻稚从不看人表象,因此同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之意。
大抵,郑如让她回忆起从前的冬雪。
郑如冲沈轻稚道:“奉仪喜读书,上次是我准备不周,今日可算补上。”
沈轻稚在桌上翻找,见里面除了话本小曲,还有不少游记斋记,甚至还夹杂了两本史集,不由有些惊讶。
郑如见她惊讶,瘦长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她低声道:“这两本开国史集是殿下吩咐的。”
沈轻稚眨了眨眼睛,脸上笑意更浓,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显得羞赧又可爱。
“殿下真是……真是好。”
沈轻稚声音细碎,近前的几人未曾听清,倒是耳聪目明的年轻太子爷大踏步而入,一步一步,定定站在了沈轻稚面前。
“哪里好?”他今日似乎心情极好,还有闲心逗她一逗。
沈轻稚似乎有些茫然,她迷蒙地抬起头,一瞬便撞入萧成煜灿若星河的漆黑眼眸中。
沈轻稚眨了眨眼睛,灵动的桃花眸染上春意:“殿下……”
“殿下在妾心中,哪里都是极好的。”
沈轻稚冲他勾唇一笑,唇珠上的胭脂在暖暗的宫灯里如同花瓣一般,飞入萧成煜的眼眸深处。
萧成煜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直接转身,快步进了寝殿之中。
待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重重珠帘里,郑如的声音倒是猝不及防响起:“殿下啊,还是小时候那般倔脾气。”
她亲自扶着沈轻稚起身,在那张略显森严的面容上,硬生生展露出些许无奈和怀念。
“奉仪小主,您要好好陪在殿下身边,”郑如一字一顿道,“殿下是个念旧的人。”
“陪伴久了,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厌弃。”
————
沈轻稚跟着萧成煜进了寝殿中,萧成煜虽然没有前些时候忙,但家国大事还是压在他身上,因此他今夜依旧要先处理政事。
太子殿下忙起来,可是从来六亲不认,就连饭都没工夫好好吃。
自然,他也没得空闲同沈轻稚闲谈了。
沈轻稚也不在意,她自己寻了老位置,靠在对面的罗汉床上捧了本书来读。
她选了一本没读过的江南游记,一读起来便颇为入迷,以至于这一看便是小半个时辰,直到萧成煜放下折子看她,她都未有察觉。
萧成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看她,只是屋中突然多了个人,他总是忍不住要去在意。
只不过即便如何在意,他也只淡淡看了看她,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忙起来。
不过沈轻稚读了小半本之后,终于觉得有些疲乏,她放下书本,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向萧成煜。
忙碌的太子殿下今日也很勤勉,未有一刻懈怠。
虽是为侍寝而用的石榴殿,但此刻却灯火通明。
悬在房梁上的琉璃灯散着光辉,配合着寝殿四周的长柱宫灯,把整个寝殿照耀的明如白昼。
在桌案之侧,水墨山河紫檀研屏遮挡了萧成煜半边眉眼,另一边则在宫灯的照耀下光彩照人。
即便忙碌多日,即便长眉轻蹙,但那一抹垂眸凝视的孤立与桀骜,还是让人忍不住观而又观。
大约感受到了沈轻稚的目光,萧成煜猛地抬起头,那双带着血气和杀意的眼眸一瞬刺入沈轻稚心中,沈轻稚清晰感受到,刚刚那一刻,年轻的太子殿下似乎生气了。
但那种渗人的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沈轻稚便看到萧成煜眨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沈轻稚不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震撼。
“吓着你了?”萧成煜问。
沈轻稚原本想要摇头,可转念之间门,她就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殿下可是吓坏臣妾了,臣妾吓得心儿都狠狠跳了两下。”
萧成煜淡淡看着她,见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目泛起委屈之色,柔弱又让人怜爱,那神情不似作伪,更显得她单薄可怜。
但几次交锋下来,萧成煜却隐约有了成算,沈轻稚即便跟他一样冷着脸杀人,似都不会委屈害怕半分。
她这般唱念做打,实在太过厉害,他都看不清她内心深处,更遑论那些蠢货了。
如此想着,萧成煜突然勾唇一笑。
太子殿下的笑容转瞬即逝,可他眼眸中的波光,却让沈轻稚牢牢攥在了手心里。
“殿下真坏,”沈轻稚见他没那么紧绷,便也同他玩笑,“见臣妾害怕,殿下怎地还高兴起来?”
萧成煜索性丢开朱笔,往后一仰,悠闲靠在圈椅上。
他伸手捏了捏紧绷的眉心,让自己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脸上的严肃和冷漠全部褪去,此刻倒是有了些青年人的顽劣和生机。
“是啊,孤就是这么坏,就是喜欢看你害怕。”
萧成煜逗她:“为了让孤开心,以后爱妃要多努力,这样孤就不用花钱养戏班子了。”
沈轻稚:“……”
你才戏班子,你全家都是戏班子。
狗男人。
萧成煜见沈轻稚低下头不理他了,倒也不恼,他拍了一下手,守在门外的年九福便乖巧关上了寝殿的门,把寝殿留给了太子殿下和他的爱妃。
待门合上,萧成煜的神情骤然一变。
他不再是往日冷漠又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他成了亲近和蔼又平易近人的邻家兄长。
他温和地看着沈轻稚,目光里的柔情似乎要把沈轻稚融化。
沈轻稚却收回了脸上的笑容,她端正坐在罗汉床上,严肃而认真地回视萧成煜。
“殿下,”沈轻稚轻声询问,“有何事吩咐?”
萧成煜把玩着挂在腰带上的荷包,那荷包绣纹马虎,只隐约能看到是山河图样,针脚倒是细密,用了一月还是结结实实。
他轻轻捏了一下荷包,里面的茉莉香珠便幽幽散出些许浅淡香气。
萧成煜脸上笑容更深,他看着沈轻稚,颇有些玩世不恭地开口:“你是否能得我信任?”
有那么一瞬,沈轻稚是有些失神的。
她确实没想到,萧成煜会如此直白问她信任之事,也没想到,他会是这般言笑晏晏的样子。
除了在皇后面前,除了要做戏的时候,沈轻稚从未见过他笑。
但当笑容出现在他那张清隽的脸上时,却又一点都不突兀,反而会让人放下心中戒备,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勾起唇角。
直到此刻,沈轻稚才明白萧成煜为何少笑。
他的笑容太过温柔而亲切,无法把控那些前朝重臣,无法压制宗族,也无法迅速掌握储君的权利。
现在的他,是不能笑的。
但此刻,他却如此对沈轻稚笑了。
沈轻稚微微攥了一下手,她抿了抿嘴唇,似乎很是紧张:“殿下,臣妾不知殿下何意。”
萧成煜依旧懒洋洋靠坐在那,他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沈轻稚身上,声音低沉:“不,你知道。”
“我要你的回答。”
不是孤,而是我。
沈轻稚终于明白萧成煜的意思,她垂下眼眸,几乎不用思考地,点了一下头。
“我能。”
你萧成煜,可以信任我沈轻稚。
萧成煜唇角弧度上扬,他轻笑出声,神情颇为放松:“我就喜欢同你说话。”
沈轻稚却越发拘谨恭敬起来,她轻声细语:“臣妾自也喜欢同殿下说话。”
萧成煜笑容不变,他话锋一转,道:“你入宫已过四年,这四年中,你一直在母后身边伺候,母后的为人你应当也有所了解,她比我眼光更长一些。”
沈轻稚听到这里,她心中莫名的惊慌突然散去,她明白萧成煜的意思了。
但萧成煜却并未停止话头,他抿了口茶,继续道:“母后应当一早就看上了你,她与你亲近,领着你读书识字,也是为好好教导你,也让你以后……”
萧成煜坐正身体,他收回脸上笑容,一瞬不瞬看向沈轻稚。
“让你以后,可以辅佐在我身侧,让我心无旁骛,安好前朝事。”
沈轻稚紧紧攥着手,她交握在膝上的手比刚才还要紧,使劲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萧成煜突然起身,他踏着光,踩着夜,一步步来到沈轻稚的面前。
今日的两人同第一次侍寝的暧昧缠绵迥然不同,萧成煜并未坐在沈轻稚身边,而是绕过春凳,坐在了她的身侧。
萧成煜偏过头来,借着桌上的小宫灯看沈轻稚的面容。
沈轻稚脸蛋白皙如纯洁的白瓷,在光影之下泛起点点星光,她半阖着眼眸,卷翘的睫毛微微翕动,把那双带笑的桃花眼藏匿其间门。
萧成煜可以明显看出,沈轻稚紧张了。
即便第一次侍寝,单独面对他时,沈轻稚都未曾紧张过,她所有的曲意逢迎都是伪装出来的,他逗她,她便也逗着他玩。
但这一次,沈轻稚却实打实地紧张了。
萧成煜并未催促她,却就那么盯着她,似乎不等到一个满意的答话,他就不会挪开视线。
沈轻稚能听到自己心口的嘭嘭跳动声,她深吸口气,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惊慌失措。
即便面对太子殿下,她也不肯认输。
沈轻稚轻咬唇瓣,却还是问:“为何是我?”
萧成煜倒不错愕,他略一思忖,便道:“原本不是你。”
沈轻稚听到这话,神情却松动了,她突然开口问:“是……昭烈公主?”
萧成煜神色不变,但语气却有些沉痛:“大楚至今已一百四十八载,以史为鉴,正是中落或中兴时,尤其西北幽云三州屡收不归,烧杀抢掠不断,民生凋敝,无以为生,无论西之夏,北之齐,近年都因楚之怀柔而放肆,正因此,国便更不能乱。”
“父皇与我定昭烈公主为正妃,就是想给边关将士一个信心,告诉他们国家永不会忘记保卫国家的兵士,但天不遂人愿,昭烈公主为国捐躯了。”
否则有她在,宫中绝无人敢轻举妄动。
但事已成定局,皇后需得另寻人选,以定太子后宫。
这个人选就是沈轻稚。
萧成煜说得直白又坦诚,他相信沈轻稚能听得懂。
“昭烈公主的离世,让太子妃的位置非常棘手,我不可能另选勋贵世家的小姐为太子妃,这般而为,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既然不选勋贵,便也不能选文臣,更不能选门阀。”
短时间门都不能选,干脆不立太子妃了。
萧成煜神色淡淡,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妻子,而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的冷漠,却让沈轻稚更放心。
“母后身体不丰,近来因父皇重病,母后忧思过重,就连后宫事都无法全力处置,只能让几位母妃一起协理,正因此,等以后孤……”
“母后恐也无法时刻替孤操心,宫中无人做主,那便是生乱之象,所以早就被母后所喜爱的你,便成了那个人选。”
“孤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管好孤的后宫。”
沈轻稚略有些惊诧,她以为皇后选她是看她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依靠,她只能为皇后、为太子好好做事,才能博得荣华富贵。
但皇后和太子似乎要的更多。
他们不仅仅想要一双眼睛,想要一把匕首,他们更想要一个定心石。
沈轻稚睁大眼睛,她看向萧成煜,有些难以置信。
“殿下,我……只是个孤儿,在入宫之前,我不过就识得几个字罢了。”
“我哪里能……管那些出身高贵的娘娘们呢?”
萧成煜听到这话,却突然倾身上前,两个人几乎面碰面,紧紧盯着彼此。
萧成煜的眼眸深邃有力,他引着沈轻稚回看向他。
两个人无声对视许久,萧成煜再度绽放出笑容:“你可不可以,是由母后和孤说了算,并非那些世家门阀们。”
“再说,你会如此问,是否也意味着你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你不是同母后说,愿意做最锋利的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