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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晨星说。
“你妈妈很幸运。”校长站在门口,看了眼站在教室门口听课的梁暮和萧子鹏:“她很幸运。在她来之前,我们这里的公安刚抓走两个流氓。不然她一个人,难免不会被欺负。”
“那时我们怕出事,我和另一个老师是不允许她一个人单独行动的。万一出事了,良心过不去。”
“谢谢。”
张晨星想,她一个人上路,一定面临很多危险。她害怕过吗?被伤害过吗?后悔过吗?她日复一日抄写的童话故事是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安宁吗?那些一个人度过的岁月里,她会孤独吗?她有想过回到古城吗?回到古城,看看那个被她抛弃在人间门踽踽独行的女儿,她想过吗?
张晨星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
她甚至在深夜闭上眼睛后,看到她和妈妈在学校的操场上席地而坐。她的情绪没有很激动,只是抬头看着月亮说:终于跟妈妈一起看月亮了啊。
而妈妈呢,看着那轮明月久久不言。她没有说话,却轻轻拉住张晨星的手,指尖摩挲在她因为经年劳作而粗糙的手上,又用力捏着。
“妈妈,我知道人生是一场又一场漫长的告别,但我还没有长大,因为我还没有学会跟你告别。”
张晨星睡在这张硬板床上,想象母亲在此度过的被人关爱过的日子。时间门把她所有的恨意都消磨了。
她感觉到寒冷,裹紧被子,昏昏沉沉,连第二天的太阳升起都没有感受到。直到梁暮破门而入,把她从一片冰凉的海水里捞出来,放置到岸上。张晨星抓着他的手,对他说:“我累了。”
“你生病了,张晨星。”
这一场病来得突然,粘粘连连,一直到他们回到古城还没有好利索。
梁暮把工作带回书店做,推了出差,每天在她身边盯着她吃药、吃饭、好好睡觉。张晨星很听话,她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无论梁暮说什么她都照做。
她几乎不说话,比他们刚重逢时还要沉默。
梁暮从没这样害怕过。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抛弃了,那种隐隐的痛感开始消磨他的快乐,只要张晨星对他笑笑,他就觉得那一天的天气很好。
是在不久后的一天,乡村学校的校长给梁暮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有一个老师说见过张晨星的妈妈,跟她描述的一模一样。并说了一个位置。
那个位置梁暮知道,在张晨星跟人贩子一起穿越的那道山脊背后,不到一百里的地方。一个真正与世隔绝的地方。然后他听到校长说:“你们应该有个心理准备,她去到那里的时候,已经非常不好了。她应该是生了病,很重的病。”
梁暮不敢告诉张晨星这些,他怕张晨星崩溃。
他一个人以出差的借口又去了一趟北方,遥远的北方。梁暮去了半个月。
他站在那道山脊上,觉得造化真是弄人,那或许是张晨星离她母亲最近的一次,他们只相隔一百里。一百里而已。
村民给梁暮指了一个新的村庄,他又一个人徒步去那里。那条崎岖的山路,好像一直通到天上。梁暮在那里独行,想象过去三千个多个日夜,张晨星一个人走过的那些地方。
梁暮心疼张晨星,也痛恨自己在那些岁月的缺席,虽然他不该为此负责。
张晨星的寻找终于要结束了。
梁暮站在那片树林里,听着风声穿林打叶,最终灌进人耳中,大滴大滴的泪水瞬间门被风吹干。他终于打了一个电话,请萧子鹏和周茉一起,带张晨星来一趟。
“这是张晨星最后一次寻找,请你们照顾好她。”
梁暮曾想过要欺骗张晨星,假装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可他没有那样做。他想把答案告诉张晨星,这是她寻找了几千个日夜的答案。
当他看见张晨星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将几样东西放到她手中。东西很少,一支钢笔、一条围巾、一本还没写完的童话书。
而他们身处的那片树林中,孤零零几座坟,其中一座,泥土新鲜,有人采了很多花插在周围。
风停了,鸟雀也无声,所有想说的话就此打住,所有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那日日夜夜的恨和爱从此无处安放。春天,停在了春天消逝的那一天。
张晨星站在那,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豁开她心脏上那块所剩不多的完好的地方,痛不是一下涌入的,而是一点点蔓延开来,直至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仍旧没有哭。
嘴无声地裂开两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终于颓然闭紧,连同她的心门。
火车离开北方,离开张晨星一次次奔向的北方。她坐在窗前,像从前任何一次一样,没有回头看。她不需要回头看了。
当她重新坐在老书店,戴上手套,翻开眼前的书页,手却开始颤抖。张晨星试了几次都不行。眼前书页上的破损,她无能为力了。
她的某一部分能力,随着妈妈那不曾与她告别的离逝,消失了。
最难过的事情是看到梁暮。
张晨星记得少年梁暮像灿烂的太阳,记得他们重逢时他鲜衣怒马,而那样的梁暮,因为栖居在她身边变得小心翼翼。
在一个深夜里,张晨星邀请梁暮跟她一起“晒月亮”。可那天是阴雨天,天上根本没有月亮。两个人躺在那里,看向窗外。
“梁暮,我们离婚吧。”张晨星缓慢地说:“我想了很久,我们离婚吧。”
梁暮心很疼,但他安慰自己这只是因为情绪在夜晚被催生出来,而他们现在都不太正常。他强行扯出一抹笑来:“然后呢?你再嫁给别人吗?不行。”
“我想上山,再也不下来了。”张晨星说。
“等天亮再说好吗?”
“天不会亮了。”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