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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在渡口停下来。
过了巫云峡江面就开阔起来,江水也平稳浩荡,络绎的船只汇聚在了可见的江面上。大小船只游弋,让江面热闹繁华起来,有若是集市。特别是当中许多人早已相识,隔着船只便打起招呼。
羁旅自然是枯乏疲惫的。可人们在枯乏疲惫面前不会束手就擒。一些商贾趁机提供许多服务,无论是饮食娱乐,保证人们在漫长的羁旅过程中身心愉快。当然,也有一些富贵人家,身边自然带着作伴的奴仆或者消遣的设施。沿途可闻管弦之声,可见倩影舞蹈。
趁着一江风月,醉酒高歌,声色红尘,好不自在。
仇九将船停在了渡口,独自下了船。
岸上并非集市,也不见屋宇,却是一溜的帐篷。
人烟如织,喧嚣热闹。
饮食可见,丰富繁杂。不少人在帐篷内坐了下来,吃酒谈笑,天南地北。天虽然阴沉,气温也有些冷的刺骨,但在这喧闹中,却多了不少烟火气息以及那尘俗风韵。仇九在一处偏僻的帐篷内坐下,这处摊贩的生意比较冷清,仇九进去时里面不过一二身影。
仇九要了一碗面和一坛酒。面和酒上来,他便只是默默的喝酒,对于那碗面却是不闻不问。结账出来,天空这飘着细密的雨丝,秋风萧瑟,万里阴郁。渡口的船只来来回回,不见减少。
最近的镇子在数里之外。渡口在青崖山山脚下。青崖山高耸陡峭,山脚下却是一溜平地。林木高大,枝叶繁茂,若是暑天,定然是乘凉的好去处。或许在渡口繁盛以前,不少雅士乘着驴子悠游在此,惯看风月,指点江山,赋诗言志。可现在这里热闹如集市了,便让那脱俗与清雅被尘俗功利所玷污。
仇九站在雨中望着青崖山,山峰被云雾笼罩,郁郁山林多了忧郁的气息。回头扫了一眼,他迈步朝前走去。去镇子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路上倒是不冷清,因为去镇子的人也不少。到了镇子外,便见到山坳之中那密布的建筑,白墙黑瓦,水墨气息。雨是越来越大了。找到客栈,仇九的衣裳已经湿透。
小二端上两壶烫好的水酒,又提来一桶热水。
仇九褪去衣物,露出那结实而消瘦的身体,身体上密布着伤痕。
他浸泡在热水中,闭着眼睛,任由热气从木桶里升腾袅娜起来。
身体在热水中滚烫起来,五脏六腑,第一次难得如此的通畅,就连那毛孔也舒张开来,如那吮吸甘霖的生命。他的身体不一会儿便已是通红。
衣服随意的扔在了地上,两把刀交叉放在了桌上。
桌上的两壶酒,渐渐的冷却下来。
寒风在窗外呼啸,雨水敲打着窗棂。房间里昏暗冷清,暗影犹如幽灵,默不作声的盯着仇九。
仇九睡着了,两只胳膊搭在木桶边缘,身体舒展的靠在木桶上。热水很快便凉了,蒸汽也消散在昏暗的屋子里。街上亮起了灯火,往来的行人纷纷投宿下来。不少酒肆热闹不已,人们兴致颇高的谈论着,有的哄然大笑,有的则醉酒斥责着什么。不远的一处青楼,弦琴悠扬,女子的歌声温婉动人。
仇九醒来,缓缓睁开双眼。这一次,他并没有做梦,大脑一片空白。他从水中站起身,跨了出来,然后来到了桌边。水珠顺着他那结实的身体流淌下来。他提起酒壶站在窗边,默默的注视着湿淋淋雾蒙蒙的镇子,缓缓的喝着那冰冷的酒水。
他就这样光着身体站在那里,眸光忧郁,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远处的歌声,宛若春风,能勾起人无数的回忆。
可是仇九没有回忆,他只是呆呆的凝望着。
房间里一片漆黑。
雨水纷纷的洒落下来,街面已是湿透了。在昏黄的灯光下行走的身影,宛若游魂在那里飘荡。
这里离函口不过一天的路程。对仇九而言,似乎并没有那么急切的需要去赶路。
只是,仇四两人应该快到函口了。
他想起老鬼的话,心里便不由的惦念起来。
仇四是不是他的朋友?他也无法分辨。但若是在责罚仇四的问题上他可以选择,他想也不想便会为他开脱。难道,这也算是友谊?若论朋友,至少在明确的意念里,他至今不过是将仇十二和小猴子含括在其中,至于仇四,他一直没有认真的考虑。
仇四触犯了无名的规矩。
他不但在做任务的时候与女人勾搭,更是与女人产生了情愫,而且到目前为止还带在身边。对一名刺客而言,羁绊越多,自然风险越大。刺客是什么?是幽灵,是野兽,是刽子手。刺客不考虑功过,不考虑是非善恶,只考虑刺杀的结果。
无名的第一条戒律:你只属于无名。
无名的第二条戒律:你的一切是无名赐予的。
无名的第三条戒律:你的生死由无名决断。
所以,无名的刺客,不能有自我,不能有私情,只能全身心无名效忠。基于此,仇四的作为自然不能为无名所容忍。可是仇四至今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依然故我的任意践踏着无名的戒律。
雨水模糊了窗户,视野也便朦胧而模糊了。
酒壶已空,仇九转身提起另一壶酒。
但是他没有喝,而是静静的望着窗户。
酒水无声的顺着壶嘴流淌下来,落了一地。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酒壶已经空了。他望着脚下的酒水,眉头蹙在一起,似乎有些懊恼。他穿起衣服,将两把刀交叉背在背上。
冷寂让他有些无法忍受,而他又受不了青楼的胭脂气味的刺鼻,更忍受不了赌坊那污浊的气息。
他离开客栈,出了镇子,向北而行。
雨水萧萧,道路泥泞,两边沟壑里的水流发出尖锐的声音。
他进入了山林,爬到了山顶,然后坐在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上。
闭目而坐,任由那雨落在身上,任由寒风从面上扑过。没有星辰的夜晚,无比的萧瑟与凄清。他融入夜色中,成了这夜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即便是那山林,也无法与他比拟。他睁开眼睛,眼脸上粘着一粒粒的雨滴。眸光锐利,远若星辰。背上的刀突然出鞘,化作了两抹幽冷的光窜上天空。他腾身而起,一声疾啸,抓住刀柄,瞬即一掠蹿出数丈。他站在了树梢上。树枝在弯折在摇曳。无边的树木,在黑暗中瑟瑟发抖。雨滴声变得无比的近,近的让人耳膜炸裂。
蓝光倏然在仇九的后背出现。仇九反手一刀砍了出去。
野兽般的低吼,溅起了幽冷的血光。
刀光消逝,刀刃上滑下一串血滴。
仇九站在虚空,脚下是无边的林木。青山隐隐,大地沉沉。万物在这一刻凝滞了。风声变得尖锐。雨水宛若密密麻麻的暗器,锋芒毕露。两柄刀交叉如剪刀立在胸前,仇九凝视着前方的树梢。一道电光在前方炸开,雷声嗡鸣。仇九猛然扭身,旋身双刀劈砍而下。
寂夜沉沉,野兽受伤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仇九箭步而出,一刀刺了出去。
刀风怒啸,刀光一闪,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仇九的面前。
噗!
刀贯体而出,仇九从那人的身边掠过,反手抓住了从那人身体里飞出的刀。
刀已浸染鲜血,仇九的手掌变得粘稠。
山风猎猎,幽冥的气息让人悚然。仇九冷面寒心,衣物紧紧贴在结实的身体上。他已感觉不到温度,只觉得整个天地都要冰封住似的。危险还没有消失。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生命,宛若野兽般蠢蠢欲动待机而发。仇九已经杀了一个,而且伤了一个。
在不久之前,他们便已交过手。
那次,仇九杀了将近二十个。
这些人也是生命,几乎长着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身形。他们仿佛是一道影子,从一个生命体中分出来。这是很诡异的。诡异的近乎不可能。可是,经历了秘境的仇九,对此已经麻木。对他而言,无论这些人来历何等的诡异不同寻常,于他都是一样的。彼此,要么是猎物,要么是猎手。
仇九从虚空落下,站在湿漉漉的林中。
地面落满了枯叶,双脚踩上去,地面在下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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