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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扩建,亦不愿换华府,衣冠简朴,古风尚存,不以富贵彰显身份、地位之尊荣。在这个一朝握权柄、会当及时行乐的很少去想明天的动荡年代,无疑被视为众人眼中的奇葩。

    唯夫妻二人将独子王师范视如珍宝,期愿其此生平安。

    看着匾额,一时王师范思绪万千,心中多了一份重振家业的豪情种子,多了一份对阿爷阿娘的敬重和感恩,也多了一份与阿爷早点相见的急切之情。

    “大郎,大娘子说了,让你快些进去见她。”玉娘的清脆之声传入耳中,王师范收敛了几分心绪,脸上挂着浅笑,迈步走入前厅。

    绕过屏风,只见两排椅子整齐的排列在东西两边,东西墙壁之上挂着几幅字画,迎面是一张茶案,左右两边也各布置了一把椅子,此时左首端坐着一位中年妇人,面容含笑,正是郭大娘子。

    “母亲慈安。”王师范恭恭敬敬地行礼。

    “大郎昨晚睡的可好?”郭大娘子一边说着,一边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儿子坐下说话。

    “睡的很熟,让阿娘操心了。”王师范微微欠身,“今日阿爷得胜回府,孩儿也已数月未见阿爷了,心里甚是挂念,想着给阿娘问过安后就去大门外候着。”

    “大郎真是有心了,不妨事的,娘已经让仆人早早在大门外候着了,你阿爷一到,就会有人来报信,我们娘俩再去迎接不迟。”郭大娘子心中的焦急不差儿子分毫,只是历年持家养成了稳重之风。

    “只是你日间练武着实乏了,要多多爱惜身子,莫要过于劳累了。”又细细地叮嘱着,隐约间透露着一丝规劝之意。

    “阿娘且放宽心,孩儿都是省得的。”王师范知道阿娘的心意,耐心地解释着。

    “自从两年前黄贼(即黄巢)反于濮曹二州,至如今已是盗匪四起,呈蔓延之势,世道越发乱了。

    虽说黄贼一伙已过江,却数次击败官军,颇有几分声势,不知几时又会杀回江北。”

    这时玉娘刚好奉上一盏茶,王师范自晨起一直没有喝水,着实渴极了,就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天平镇毕竟是其家乡,关系盘根错节,且最是熟悉,恐难幸免,因之孩儿近两月余勤练武艺,想来也是一求护身,二求护宅,再有也是希望能如阿爷一般,护一方百姓,免受无妄之灾、池鱼之殃。”

    正待郭大娘子想着怎么规劝安抚儿子之时,前厅外庭院之中传来一道欣喜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呼喊之声,“娘子,我回来了!”

    王师范与郭大娘子对视一眼,都知道是谁回来了,赶忙起身出门迎接。

    还未走出两步儿,便见屏风后闪出一中年武将,身着明光铠,一手拿着头盔,一手按着腰间宝剑,甚是威武,脸上布满了笑容,只是颌下一缕略有些干涩的胡须暗示着主人的风尘与疲惫。

    郭大娘子赶忙上前接过头盔,王师范此时已俯下身,大礼参拜,“孩儿拜见父亲,迎接来迟,还望父亲责罚。”

    此中年武将正是王师范之父王敬武,“我儿快快起来,”说话间伸手虚扶,“是为父急切了些,不等仆人报信就进来了,不关你们娘俩的事。”语带安慰道。

    “你们父子过会儿再寒暄不迟,老爷一路辛苦,还是先去后堂洗尘,待更衣后再叙家常才好。”郭大娘子随手将头盔递给玉娘,上前扶着郎君王敬武。

    “好,好,都依娘子。”王敬武说着就大步迈向后堂。

    大约半个时辰后,王敬武身着宽袍,人显得舒缓多了,颌下胡须也打理得有了往日几分光泽,由仆人引着来到偏厅。

    此时,桌上早已备好八道菜色,热酒及一应餐具,虽说不是什么珍馐美味,确是王敬武平日喜欢的菜式,一家人围拢一桌,边吃着酒菜,边话着家常。

    “我离家数月,家中之事让娘子受累了。”王敬武拿起酒杯,朝向郭大娘子。

    “这都是妾身份内之事,老爷征战在外,身冒矢石,那才是要紧的,可容不得半点分心。”说着郭大娘子也拿起酒杯,夫妻二人对饮一口,以诉离别之苦。

    “夫人遇事莫要瞒我,我们夫妻一体,凡事理应一同承担。”眼角余光微微转向儿子王师范。

    “方才仆人跟我说了,前段时日,大郎发了疯症,夫人着实担忧了一阵子,这事应该早早报给我知,一来拿个主意,二来也分担一些,莫要担心影响战事,为夫承担得起。”安慰着郭大娘子。

    闻言,郭大娘子眼圈瞬间红了起来,一汪泪水欲夺眶而出,“起初确是不想老爷分心,后来没过几日大郎就好转了,疯症也没再发,想来应该是好了,就没报给老爷。”

    “大郎啊,为父还听说,近两月来,你转了性,练武颇勤,让你母亲增添了几分忧色,各中缘由确是为何?”王敬武面容一整,颇为严肃。

    王师范赶忙站起,向父母躬身行礼,“孩儿有错,让父母担忧了,请大人责罚。”

    郭大娘子还是心疼儿子的,连忙扶起儿子,“坐下慢慢分说,正好你父亲回来了,也有了主心骨,咱们一家人好好聊聊,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好吗?”

    “是啊,该给父母一个交代了,省得担心我再发疯症。”

    王师范想到此,就将内心的想法娓娓道来。

    “方才父亲回来前与母亲说的,确是孩儿心中所想,其实孩儿并不是发了疯症。

    只是数月前读书读到杜工部的《三吏三别》,被安史之乱所致的一片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困苦之象深深地震撼了。

    一时想到近年来,前有庞贼(庞勋)、现有黄贼(黄巢)霍乱天下,远超八年,可想而知百姓之困顿。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父亲艰苦创业数十年方有现下家族重振之势,然父亲渐渐老去,家中唯有我一独子。

    虽好儒学,有悲天悯人之心,却无挽狂澜于既倒之力,待他日家道中落,如何能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说到亢奋之处不禁有些哽咽了。

    郭大娘子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流落脸颊,王敬武的面色也缓和了,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儿子,仿佛在重新认识自己的儿子。

    王师范抽泣两声,稳了稳情绪,接着说:“孩儿一时悲痛,深感无力,连续三日浑浑噩噩,及至第四日思绪通达,悟得只有文韬毫无武略,于此乱世,定难保自身更何谈家族。

    于是,孩儿从练武强身做起,每日读书之时兵法战策也是多看了些。”目光越发坚定,而父母的脸上却多了一丝忧容。

    王师范敏锐地察觉到了,“孩儿读书已逾十年,自是明白父母的心意,就如同《触龙说赵太后》中所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人深爱于我,只盼孩儿平安,不望孩儿身处险地,然大人也知,就算盛世有些事亦是想躲也躲不掉的,何况乱世乎?唯有练就一身本领,以不变应万变,才能保长久,望大人深思之!”欠身一礼。

    王敬武与郭大娘子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释然与欣慰,言道:“为父今日才知我儿已长大,以前是我与你母亲短视了,日后我儿尽可练习武艺,习学兵书,只是要练就练出真本领,不能总是闭门造车,也要走出家门多接触外面的世态炎凉,在事上多多磨练。”

    “父亲说的是,孩儿谨记。”王师范心下也是一松。

    “对了,后日就是三月初三,是一年一度的上巳节,安节度已经传信于我,今年亦同往年,在益都西五十五里外的淄水边举行临水宴饮,届时平卢有些脸面的文臣武将都会参加,大郎就与我同去吧,也见见世面。”王敬武突然想了起来。

    “是,父亲,孩儿近日练武遇到瓶颈,您平日军务繁忙无暇教导,就想着寻一名师,好解心中疑惑,不知可有合适人选。”王师范趁机说出心中所想。

    “嗯,待我想想......颍州长社王家,你有一位表叔,年方二十五六,名唤“王重师”,与我颇为亲厚,他少有勇名,材力过人,刀剑长矛技法之妙,冠绝一时,或可请来,你可愿意。”王敬武询问儿子之意。

    “孩儿愿意,全凭父亲做主。”王师范爽快地回应着。

    “那好,明日我就让阿忠带着我的名帖去长社请你重叔,早年阿忠与我去长社时也和他熟络了,想来会顺当的。”王敬武想起王忠,就说道。

    “忠叔去办就更万无一失了。”王师范心里一乐,忠叔人很是忠厚,素来办事也是稳妥的。

    “好了,别尽说这些了,大郎,你父亲数月劳累,难得今日清闲一日,陪他好好吃几杯酒才是正事。”郭大娘子看父子二人聊的差不多了,就过来打个圆场。

    “母亲所说是极,来,父亲,儿子敬您一杯。”说着就向王敬武敬起酒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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