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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沔阳,船继续向东。
这艘船,严格说叫“艑船”,船体宽,是专门用来运送货物的。
艑船两侧有甲板,更便于船工操控船只,也便于教授在船上溜达。教授在邸报上看过这种船的信息,艑船是新型货船,可载千斛粮,也就载重可达数十吨,这可是了不起的设备啊,大大提高了长江流域的航运能力。
因为此船是在湘中地区始造,皇帝还特地表彰了刘表,只可惜这时没有科技进步奖。
如果仅仅从大小、载重上论,艑船并不算十分出色。艑船最具有科技含量的,是它的推进属具极其先进。中国早期船舶的推进,完全依赖长桨短楫,而桨和楫的划水效率十分低下,若是依然沿用原始的桨楫,这种大船怕是要设置几十只桨了。
教授乘的艑船,配备了风帆以及最先进的船舶推进器——橹。
风帆历史久远了,有了帆,便可借助风力,节省人力。所谓“风有八面,唯当头不可行”就是说,只要不是恰巧正顶着风,都可以调整帆的角度,以借风力。
风帆虽有用,但毕竟还是要看天气的脸色,没风就没辙了。而橹则不然,橹可以架设在船艄、船尾,甚至可以驾在船头。船工摇动橹柄带动水下橹叶,橹叶在水下不间断摆动,使水中压力发生变化,产生扭力和推力,推动大船行进。
可千万不要小看简单的橹,这可是被西方人称赞为“中国发明中最科学的一个”。橹的发明,大大节省了船工的劳动,“一橹三桨”就是说橹的效率远远高于船桨。
艑船体积大装得多,配备了“拉风”的推进属具,又有很“酷”的外观,船工在船上干起活来都觉得格外有面子。
长江上,穿梭往来的船以千百计,各色艇、舲、舸、舨、舫,唯有这种艑船最炫。其他船上的船工无不侧目,毫不掩饰羡慕神色,艑船上的船工也很配合,大声呼喝着,故意用夸张的动作操控着艑船,就如同现代人炫耀着新款座驾。
……
艑船在柴桑附近靠了岸,船家说要在这里逗留几天,有大宗货物要转运到柴桑,还要装载新的货物。
教授心中高兴,可以借机去岸上转一转。
柴桑,人口并不多,但因紧邻长江和鄱阳湖(此时称作彭蠡湖),水产极为丰富,是以往来商客船只云集,热闹非常。
教授一到鄱阳湖,便惊呆了。碧波万顷、水天一色,站在岸边,湖水拍击堤岸激起的水雾,仿佛置身大海之滨。此时正值秋末冬初,越冬的候鸟已迁徙至此,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能惊奇阵阵飞鸟,几声嘹亮的船工号子,更是引得鸟儿扑簌而起,难以计数的不仅仅是数量,便是鸟儿的种类就令教授看呆了,单是教授认识的就有鹭雁隼鸢鹅,雕鹰雀鹞鹤,鹳鹬鹃鸫鸽,当然还少不了嘴下生着硕大喉囊、体长超过一人、翼展近十尺的斑嘴鹈鹕。
一只斑嘴鹈鹕像是发生空难了,一头栽到教授身旁,教授想去帮帮它,却见那家伙挣扎着,费劲地转动脖子,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扭动几下,张开一尺多长的大嘴,将口中和喉囊中的水倾泻出来,就像一个喝醉了的酒徒。吐完了,爽了,那家伙扭头白了一眼教授,撇着宽大的脚掌,顶着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嘴和喉囊,步履蹒跚地走了,想必是还要去赶一个酒局。
教授好遗憾,要是有个相机,不知道会在这里装满几张存储卡。
欣赏了鄱阳湖美景,品尝了鄱阳鲜鱼,教授不得不带着遗憾走了,时间紧迫,下一站,匡山。
……
匡山,便是庐山。(还是用习惯的叫法吧)
庐山,被长江和赣水围绕,东临着大海般的鄱阳湖。有此独特水源优势,庐山青峰秀峦、飞瀑喷雪、云海万变,有“匡庐奇秀甲天下”的美誉。
拾阶而上,苍翠掩映间,一间寺院。
教授知道,此时佛教已逐渐在中华大地传播,而庐山正是江南佛教传播中心。
寺院不大,没有进进出出的信徒,也没有常年香火缭绕的那种刺鼻气息,有的只是安静、和谐。
寺院外,一棵大树下,坐着三个人。
其中两人对弈,一人旁观。
教授原本会下围棋,住到襄阳“省宾馆”,除了读书写书,闲暇时,便是看那帮“宾馆客”下棋。偶尔手痒,也被人拉着手谈一番。
时间久了,教授又不喜爱别的娱乐,便把更多的业余时间投到钻研围棋上,虽然没有棋谱可参考,但凭着教授高人一等的智商,再加上二十一世纪围棋先进的定式和布局理念,教授也堪称荆州一带的高手了。
眼前下棋的两位,都是中等年纪,读书人打扮,教授看了几眼,便知此二者的水平很是一般。当一方错过了点杀对手一条大龙的手筋时,教授遗憾地摇摇头,不自觉地“啧”了一声。
当局者水平有限,仍沉浸于胡乱搅杀的乐趣当中,对教授的举动并没在意,倒是边上旁观的少年抬头看了教授一眼。
“观棋不语”是一种礼节,教授自知失礼,抱歉地笑了笑,蹲下身来,安静地看棋。
对局二人将棋局搅得越来越乱,明明都有多次一举获胜的妙招,却都视而不见,置大局于不顾,只沉迷一角一子的死活争夺之中。
倒是把教授和那少年急得够呛,两人都是一般的呲牙咧嘴,紧鼻子瞪眼。高手看低手下棋,如果不让说话,那是何等残酷的一件事啊!
终于,棋盘上再无落子之地,对局二人兴高采烈地要点数胜负。
旁观少年淡淡道:“不需点了,白胜一路。”
执白棋者满脸兴奋,执黑棋者自认为杀了对手很多棋,疑惑自己怎么会输。
教授也说:“黑棋确是输了一路。”
执黑棋者听教授也这般说,仍是不信,坚持数子,两人数了子,果然是白胜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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