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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有几分高明。虽外表娇憨依旧,实则今非昔比……
他思及此处,叹息一声道:“阿香,我是个常劝分不劝和的人,可妹妹你这次还是错怪了苏韧。他近来的遭遇,一言难尽。他瞒着你,是怕你涉及其中,碰到危险。你还记得那日同他一起进香山么……?”
谭香点头,他望着谭香,把自己所知一丝丝都刨给她听。只是沈凝实际为皇子这一段厉害太重,他并不敢放给阿香知道。他自觉这种时候,还要帮着苏韧说尽好话,自己不仅仅是江湖义气,真可算“仁至义尽”。他本来不指望谭香一下子全能领悟,但谭香似乎开了窍,非但连连点头,连眼里的那潭水都活了起来,仿佛心有灵犀。
谭香听到痛快处,拍案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那老儿居然是太……”她捂住嘴巴,低声说:“说来说去,这老头子与阿墨结仇过的么?阿墨有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
宝翔摇头:“他怎么会对我说?我认识你们,你俩已经成亲了呢。”
谭香眸子转动,皱眉说:“我们成亲的时候,他没爹没娘,孤苦伶仃。我问他从前的事情,他全说不记得,我就没再问过了。那个沈老头儿,说一套做一套,断了子孙根还死命捞钱,活脱脱是个奸商……咱们的万岁只知道修炼长生,怎么不学学降妖除魔呢?沈大哥是个念书人直肠子,八成是沈家老头老太从哪里偷来的孩子,够苦命的……也许老奸商只是觉得阿墨像谁谁吧。天下长得象的人,多了去了。譬如我们六合县里那个摆摊算命的胡瞎子,胡须一大把,瘦长脸儿,长得和万岁闭目养神时有七八成相似。还有男人长得象女人,女人长得象女人的……”
听了宝翔的辩白,她放了大半的心,苏韧并不是伤天害理,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她心里好过,脸色也好看起来,口气都带笑了,话匣子一时关不住。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皇帝地宫里的那尊木偶,不由“啊呀”一声。
她回忆起那晚皇帝的眼神,忽然觉得那尊像苏韧娘的木偶,并不是皇帝偶然雕出来的。
皇帝认识秋实,大概会认出沈明。而沈明怀疑苏韧,会不会认识苏韧的娘?
皇帝也认识苏韧的娘?难道皇帝曾微服私访下江南……这是多么荒诞的烂桥段啊……
“你想什么?”宝翔问。
谭香摇头。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想起自己承诺皇帝永不跟人家说自己在地宫的见闻的。
她想:最好的解疑办法,是找个机会,当面问问皇帝。不过在那之前,她至少要请大白合力保护好苏韧,不让他受到沈明的怀疑与迫害。
抓蛇莫如抓七寸,沈明害死人,一定有原因。
关于秋实的来龙去脉,其实有个更好的打听地方……
谭香抬头说:“除了这开饭馆的徐嫂,还有个更知道秋实底细的老太婆。而今天的下午,我正好要见她。哥,她就是……”
宝翔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她!她可是天下第一号的老太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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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香瞪眼道:“你认识她?居然送她顶天下第一老太婆的帽子……”
宝翔扬眉:“我这样不正经的小辈,老太太哪里看上眼?可是她要走在帝京道上,皇亲国戚都不得不礼让三分……我曾听说:万岁幼年失母,没有外援,全靠她悉心养育,才能在众皇子里独得眷顾。万岁为亲王的时候,因没有正式娶妻,王府内务又都是她一手操持,岂不是胜似皇帝的亲妈么?她早先在宫内和范忠结了‘对食夫妻’,假凤虚凰倒也琴瑟和谐。后来万岁登基,翻旧帐死了太多宫人,老太太大约是心肠太好受不了,就借着腿疾引退出来了,正式当了范太太。万岁恩赐了国夫人的名衔,打赏无算。上了年纪人,都有孩子脾气。我那姑妈大公主觉得她倚老卖老,她又指摘我大姑母骄横,所以俩人老死不往来。偏偏你运气好,左右逢源,竟成了她家宾客。我又听说这老太太最爱啰嗦,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啧啧,你先别忙着打听王府旧事,先把你的耳朵练皮实了才好呢。”
谭香不以为然道:“我不是第一回去他家,好几次老太太躺床上发哮喘,哪里能啰嗦起来?老年人爱说话,是精神旺健,她好了,我替人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大白你不厚道,说人家老太太的坏话。”
宝翔看着谭香吃萝卜糕,又给她舀了碗米汤,说:“所以我说我不正经呐。谭香,我劝你一件事。神龙见首不见尾,你再也不能直肠子捅到底了。秋实的事,乃是隐秘,你断不能让人家察觉我们这几个人想要知晓内情。要不然……苏韧他是最危险的!”
谭香咂着米汤,细嚼慢咽,黑眼珠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晨光渐亮,大街上车水马龙,宝翔与谭香先后出门。谭香喊了辆车,悄悄回菖蒲胡同,她暗中寻思对策,不知不觉徘徊到临范家的短墙。原来,在徐嫂家二人议论的老太,乃是苏家邻舍大总管范忠的老妻苟氏。老太太年近古稀,身兼皇帝乳娘和总管夫人之荣衔,早被封为“保圣夫人”。大家觉得称呼她苟夫人,苟老太,总觉得不太好听,因此上人称其范老太。
谭香前几次去范家,并没有能和范老太聊上。然今年皇帝请冷松给她冬病夏治,精心养护,到入秋她竟好起来,范家人高兴得没落脚处,皇帝也甚满意,下令嘉奖。通过冷太医的妻子金婳婳,范老太对谭香竟特别垂青起来。她本爱说话,可惜腿不好出不去,而能上范家来玩的女眷屈指可数,所以对着谭香这样福相爽直的少年人,勾起了说故事的心情。三天两头让范青范蓝请谭香去,谭香歪打正着,恰好接了苏韧宝翔探查沈明的盘子,顿觉责任重大,马虎不得。
午后,谭香如约。那范老太已让范青扶着,坐到了靠窗榻上。
花窗外桂子飘香,窗下人两鬓秋霜。老太太见谭香深深万福,喜得让范蓝找衣梅来与她吃。
谭香吃了一个,满口酸甜。范老太哼哼道:“大公主小时候也爱吃这个,半夜里还偷吃,亏她现在摆那么大架子当皇姐了……”
她连说了百十来句,反反复复就说了两件事儿。谭香大气不敢出,范老太心满意足,吃了个梅。
范老太又问她除了在宫内读书,还做什么消磨。
谭香答爱做木偶木件。范老太笑着点头夸道:“心灵手巧的,才是大才呢。比方万岁小时候……”
她说了半个时辰,范青范蓝没声响溜走,只剩谭香给她倒茶。
范老太十分畅快,打量谭香说:“你年纪轻轻,怎么不爱说话?”
谭香心想:婆婆您也话太多了,哪有我见缝插针的余地呢?
果不其然,范老太如水车转磨,又说了一大段话,好多人名儿,谭香都没记住。
一个时辰过去了,范老太继续唠叨,谭香强打精神,期盼她能说点王府旧事。
可范老太忽从背后拿出段圆木头来,说:“这个枕头老身用了多年,越来越不舒服了。丢了可惜,不如娘子你来雕个人物,让我好留个念想。”
谭香笑盈盈答应,报着木枕。她灵机一动,想出来个大胆主意。
从前说书先生讲起雄才大略的,总有句话形容,说某某人“徐而图之”。谭香也懂得,那是慢慢谋划的意思,要让范老太说出她想要的,可比雕工难做多了。不过再会说话的人,只要在家门里,也只能吃老本说往事,而老本多多少少,总有吃完的那天。
谭香决心这回就要慢慢来。她雕一个记忆里的美人,皇帝地宫里那位酷似苏韧母亲的女子。
雕人物,非一日之功。既然有时间,范老太就对着谭香唠叨。谭香风雨无阻,每日午后恭听。
不知不觉,老太太唠叨到了冬至。老太婆和小妇人,都该拿出压箱底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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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