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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卖了他那一瞬间的软弱——如今的兰王,恐怕也只有在病中,才能露出一丝的动容和……脆弱了吧。

    谋者知道自己应该亮出一把利剑,劈开这心目中将要成为千古一帝的人最后的踯躅不舍——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夺嫡,在争天下啊,我的王爷!你怎可对任何人,即使是那宝座上的,露出这样的进退维谷,这样的……难以割舍?!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因他看见之惟已然自己慢慢舒展开眉峰,尽管是那样艰难,广袖后掩的只怕已然是一抹强扯出的微笑。只是那双玉瞳瞒不了人,一线水迹似一道斧劈剑凿的伤痕,横在那波心深处。

    最后还是之惟先开了口:“还打听到什么?景纯怎样?”

    “自打为您击鼓鸣冤之后便失了踪——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只怕是被他父亲发现了吧。”林生回答,忙又纾解人心,言道,“若果真如此,倒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墨生身后的神秘门派像是投入那潭眸的又一块巨石,之惟似再不能承受似的闭了眼,然不过片刻又复睁开,道:“继续说。”

    林生挺直了身体,望着他:“听说此次牵连之广前所未有:庙堂上,非但是帮您说过话的,就连那些沉默不语的中立者也都被牵涉了进来——不光是柳氏门人除静王以外尽数下狱,就连徐老相爷、沈大学士的一干相干不相干的门生故吏也都或贬或抓,更有风声道,他们连老相爷本人也要构陷……而在江湖之远,杭城地方官查封了君氏书院,更有甚者,因有学子缙绅忍不住抗议,居然派兵围了孤山!”

    先生!兰王颤身,一只手再不能掩饰的捂在了眼眸之上:先生,竟是之惟要连累你苦苦守护的家园了!先生,是之惟对不起你。可为何学生明明愧疚得想以死相赎,却竟不愿承认这回是自己做错了啊……

    正在这时——

    “他们凭什么?!”凭空里忽然响起一记炸雷,只见帐门一掀,一道白影如大鸟般扑入,几乎是尖叫着,“他们究竟有什么理由?”

    林云起被他扑得一个趔趄,忙后退一步,稳住身形,目光却丝毫不退,望定那目眦俱裂的少年,一字一句回答:“人家怎么会没有理由?他们的理由就是:君氏书院暗通叛贼,藏匿逆党,偷纵逆贼眷属——柳氏怀桢!”

    这次是少年趔趄着退了一步,要不是身后的同伴及时扶了他一把,几就要跌坐在地。

    清执感到柳家长公子全身每一寸骨骼都在颤抖,一双狭长凤眼从未像今天般睁得这般圆这般大,清清楚楚的,黑琉璃似的眼珠在那白中泛蓝的瓷光里来回滚动着,已过了极限水位的洪水在那最后一道堤坝前疾速上涌,眼看就要肆虐。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可是,却没有。

    柳怀桢死命的屏着息,咬着唇,妄图封住任何一个可能溢出水流的出口,可非但是那些水,全身的血都已涌了上来,一张玉白的脸已然涨得通红,似乎下一刻,不是泪,便是血,就要奔涌而出。只是,仍死撑着,不哭。

    清执觉得自己都快掉泪——如果他没有经历过那失去亲人的痛,没有经历过孤苦伶仃的苦,没有经历过曾以为是可以庇荫一世的大树的轰然倒塌,他或许可以懵懂,或许可以忽略同伴此时刻骨的痛——那是带着悔的痛,只有这一种痛,可以让人情愿死掉,情愿付出尊严、生命,卑微到尘埃里祈求时光可以倒回,能让人重新选择一次。这痛,或许在直接承受者身上,只是短暂的片刻、几时、几日,可对带着悔的人来说,却是整整一生的陵迟——

    如果,他没有偷跑到西北,或许,整个书院都会无恙,即使知道他的漏网不过是人血洗清流的借口;

    如果,他没有偷文牒,帮着姐姐离开,或许,她现在就不会下落不明,而能伴在丈夫身旁生死与共,即使知道这一厢更是刀兵无眼,水火无情;

    更如果,他俩没有混进渡江军伍中,造成那一场意外,兰王的鼓不会停,进攻的节奏不会打乱,渡江的兵力不会分散,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功败垂成,关山远隔,归路迢迢,天堑这岸,只能白白心急如焚,即使知道那一夜胜负本是上天注定……

    忍不住要假设那么多无用的“如果”,明知所有的不愿都已经发生,所有的喋血都已在眼前,再多的眼泪都无法洗清,可还是忍不住……想哭。

    可是,哭,又有什么用?!

    清执望着同伴眼中已没过坝顶,正滚来滚去的泪水,伸出手去。那人只顾着忍泪,似乎没有察觉,他默默的握住他手,想起在地牢里流泪的那些长夜,自己曾多渴望能有人握住自己的手,说声:“不要哭。”

    就在他正要说出口的时候,却见之惟抬起了手臂,向忍得那样辛苦的少年轻轻招手。

    怀桢眼圈更红了,用力摇头。清执却感到自己掌中的手滑了出去,即使那手的主人并未意识到。他只是奇怪,那一刻,自己并不恨。

    他看见之惟往前走了一步,虽然他自己的脸色也如以前染病时的苍白,可还是微笑了下,将那胸口起伏的少年拥在了怀中。

    怀桢先是挣扎,脑袋在那人胸前揉来揉去,两只头握成了拳顶在那人身前。可他显然不是年长者的对手,那人一手摁住他脑袋压进自己怀里,一手环住他肩胛,虽不是很紧,却很坚定——他似乎是料定了,少年最终会自己扑进他怀中。

    怀桢被他摁得动不了头颈,便拿两手去推,推不开又改成捶打,撒泼的孩子似的,似乎这样发泄给别人,自己就能真不流泪——就像跌倒时怪地不平,膝盖就不会痛;犯错时赖大人给宠坏了,心,就不会疼。

    可是,不是的,怀桢……清执看着他的捶打越来越无力,在心里说:越是这样,你越只会更加不能原谅,原谅自己,以及,他人的宽容。可是此刻,为何却连自己也生出那么丝渴望,有个地方,可以痛快一哭?不由扭过头去。

    约莫是少年挣扎的时间之长超过了他人想象,清执看见一旁林生一直蹙着眉头,两眼盯着那起伏的拳头,忧心又无奈。不禁转头,抬了抬眼,看见不知何时,一颗豆大汗珠悬在兰王颧弓上,将滴不滴。他并不觉怀桢的拳头能真伤到他,可那汗水和那忧虑,却明明白白表明了一事:安慰的人其实和被安慰的一样的痛,甚至,更甚。

    他觉得自己已快看不下去。

    而怀桢此刻也终于停止了挣扎,两只拳头慢慢的松开了,猛然间揪住了面前人背上的衣服。无声的,肩膀抽搐,续续停停。

    所有人却都知道:柳怀桢总算是哭了出来。

    之惟将放在他肩胛的手往下移了移,少年终于自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待外袍、夹袄、中衣全被潮湿濡染,他听见怀里,轻轻的一声:“姐夫,对不起……”

    “没有,你没做错什么。”兰王笑了笑,声音极致温柔。

    可那少年却好像并不相信这是实话,而非虚妄安慰,反将他衣服抓得更紧,更紧。

    他只能仰起脸来,直起腰,以便腾出更大的空间容纳那已决堤的眼泪,看见阳光透过帐顶射入,丝丝缕缕,那样明媚温暖,可真伸出手去,却是一掌空虚。

    却偏又有那么多人爱在这光明里许诺:什么天长地久,什么矢志不渝,什么河清海晏,天下升平……

    如果,一个人知道,所有的坚持最后未必就能开花结果,所有的流血牺牲未必就能换盛世清明,所有的当时初见未必就能换得后来执手一生,那你,还会不会伸出那手去?

    兰王之惟举头仰望那浩茫虚空,浅浅露出笑容。

    若不是看到人低首回眸,未必就会发现自己身体已然颤得不比怀桢弱些;若不是看到有人抬起了原环着别人的一只手,伸向他,未必就会发现有什么,已湿漉漉的沾上长睫。模糊中,似乎看到个小小的孩子,和大人别扭后又偷偷的从指缝中观察人的反应,看见那人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而是张开双臂,等他扑入怀中……可这一次,琥珀瞳的少年选择了调头就走。

    然而眼泪,终于还是簌簌的落了下来,陨在帐外的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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