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假的。姐姐没有得猩红热。外甥女没有被卖掉。”他笑完了,又哭。
沙威没有立刻将冉阿让带回监狱,不知出于什么,在那个晚上,春风刺骨,月色寒凛,这个年轻的狱监和这个越狱的苦役犯并排在冷冰冰的砂石上坐下,远处,山原那边的大海澎湃着蓝黑色的水浪,俄里翁号的高大船舰在夜色中漂泊,浮沉,显出从未有过的渺小。
沙威抽出一根烟,同时给冉阿让脚旁撇过去一根。他点上烟抽着,把火柴也扔在冉阿让脚边。
冉阿让有些吃惊,又有些意料之内似的,看着沙威。他那时年轻,不,月光下,沙威的脸十分孩子气和稚嫩,凝聚的眼睛显出懈怠下来的严厉,严厉一点一点在苍凉的春夜里融化,最后剩下的,便是柔软的悲苦,永远笔直的脊背也颓颓地,弓下去。如果是别人看到这样的沙威,会说:“他在休息。”但是冉阿让的心中出现一个词。“他在坍塌。”
那时候冉阿让就知道,凶恶,冷漠,铁面无情的狱监沙威,他不总是坚硬,憎恨,愤怒。是的,这个对他来说弟弟一样的孩子,他会软弱,他的冰冷的伪装也会坍塌。
那天晚上,狱监和苦役犯坐在一起,他们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想到亲人。
沙威说:“穷人就是那副德行。男的,像你这样,成为罪犯。女的,成为□□。别去找你姐姐了,找了又怎么样,她八成已经堕落了。外甥女么?又怎么样?八成要就是个□□。”
“混蛋!”冉阿让站起来,连着铁拳和铁链,狠狠打在沙威脸上。沙威却并没有发怒,他被打得往后瘫倒在砂石地上,慢慢地站起来,吐了一口血和半颗牙,说:“那怎么了?我妈也是个婊,子。”
一滴滴雨水落在马德兰脸上,湿黏黏的,钻进他干裂的嘴唇,他一点点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沙威抱着芳汀颓唐走在雨中的背影越发远了。昏黄的煤气路灯发出淡淡的浑浊的光,带着一些刺鼻的煤气的酸味儿。马德兰叹了口气,想到就在刚刚,在医院的鼠疫病患隔离室里,沙威是如何凶恶而愤怒地掐住芳汀的手臂,痛恨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骂她:“你这个小偷,婊,子”。
就像许多年前,也就像刚刚,马德兰从来只是愤怒,刹那愤怒于沙威的凶恶无理,刻薄刁钻。可是他从没想过,在刻薄的咒骂背后,沙威的心在坍塌。
原来他爱他那个做“婊,子”的母亲。
马德兰忽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差点在冰冷的水泥路上滑倒,他几乎大叫了一声:“上帝啊!他爱她!”
“上帝啊,原来,沙威爱着芳汀。”马德兰像遭受了雷劈。他花了漫长的时间反应过来。
有些事情,看上去毫无证据,不可思议,可是有时候正是这些毫无证据的事情,水落石出,一清二楚。
马德兰回过头,他没有再跟着沙威。
既然他爱她。
确切的说,
既然他也爱她。
马德兰颓然在雨里走着,双目空洞,漫无目的。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把。他从没想过他自己会和沙威成为一种最不相容的关系——情敌。
那也没关系,
他的心继续疼痛,掺杂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酸涩不好,酸涩是小气的,卑劣的,会弄脏主教先生赠送给他的那对银质烛台的。可是这种感受如此鲜明,深刻。他一生迟钝,愚昧,从未搭过男欢女爱的边,可是现在,他必须放手,他在吃醋。一场争夺还没有开始,他便逼迫自己退出。她是沙威的爱,他怎能染指呢?况且,我不过是个随时会被打回原形的苦役犯罢了。他如今活着,不过是赎罪,他没有权利争取幸福。
他在雨中含苦地微笑,在对芳汀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