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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坐在前面的她却不顾阻拦瞬间拉了缰绳。马堪堪停住。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了话惹恼了她,但悔时晚矣。
她要下马,他不敢拦她。
她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是谁。我不会让我自己成为第二个风姐姐。”
他一阵尴尬。是他把风若荐去了清河王府,现如今她八成已经知道风若的死。他无法解释,大抵在她心中,他就是个轻贱性命的纨绔子弟。
“我不会让你成为她。”他叹息着,朝着她伸出手,希望她能随他上马。
“我信我自己,不信你。”她看向他的眼神清透无比,但他却无法理直气壮地直视她解释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他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不走,她便伸出手拔下头上唯一挽起头发的簪子朝着马身上刺去,瞬间他险些从马上跌落,待到稳住身子,回头看她已经在老远了。
夜风吹过她披散的头发,她的眼神如此寂静忧伤。
那一支舞,窦瑰从那一支舞中看出这个人心底的冰凉与忧伤。他只是忽然想要温暖她心中的冰雪。但他却不明白,冰雪融了,就不再是冰雪。
终究还是一场繁华的烟罗,终将飘散。
那一夜,竟像一场梦。
唯一改变的事情,就是窦瑰开始成了挽金阁的常客。他来了,不为别人,只为她。她一颦一笑,一舞一动,他都细细地看。
只是她始终不曾为别人独舞。也始终不曾舞出那支堪称倾城的“式微调”。除了那一夜,他再没见过她红衣灼灼的模样。
现下想来,待到她嫁人的时候,一袭红衣满鬓金玉璨然,两腮微红唇齿浩然,流苏及地步影翩跹,不知会是如何的模样。
会比那一夜的星璨云动,风拂芦花更美吗?
然而,人生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御史大夫次子指名要青釉为之独舞一场,愿以万铢为赏。
价值万铢的舞。只怕青釉又要再一次成为雒阳城大街小巷的口谈笑语了。
青釉缄口不应,但这位上官公子不依不饶,将价钱涨到了一万五千铢。
这简直是天价!老鸨笑开了花,几番催促青釉。她看中的可不是眼下这一万五千铢,更有长远的。这往后里,青釉怕是要平步青云了。御史大夫为三公之一,可是朝堂上的高官!
老鸨恨不能把青釉立马塞进御史大夫的府邸里去。
威逼利诱之下,青釉不得为之独舞。然而这位上官公子却还颇有要求,他要看的,是别人都未看过的舞蹈。
于是,当窦瑰再一次看到青釉一袭红衣的时候,他的心瞬间狠狠战栗了一下。
屏风后,无助痛苦的她。
洛水边,绝美起舞的她。
夜风里,忧伤静谧的她。
上官公子饶有兴致,兴奋得屏息以待。
“十万铢!”
窦瑰的字字铿锵。在座的人莫不被这个数目震惊,老鸨半晌没反应过来,良久才看着他,觉得他有些面生,似乎是最近才开始来挽金阁的,便喃喃道:“十……十万铢……什么?”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阁内顿时沸腾起来。
“十万铢,我买下这支舞。钱财待会去窦府领便是。”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台上的她,眼神沉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
回到府邸之后,窦宪正巧朝堂上领了旨意来府邸。他刚一到府就看见跪了一院子的奴才,内宫里的公公笑得一脸喜气,直喊着:“侯爷大喜,侯爷大喜。”
知道了事情大概的他愣了愣,窦宪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窦家的儿郎,自是要上战场的!”
他应承下来。尔后良久,问窦宪说道:“大哥,四哥他……当年如何和四嫂在一起的?”
窦宪目光深沉了几分,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又看了看他,最终说:“那时你还小,陈年旧事不记得也就过去了,何必再提。”
出征前一日,他最后一次去挽金阁。他远远地看着阁楼,就像是看着一个华美精致的樊笼。
整个雒阳,又何尝不是镀金镶玉的樊笼。
兴许上了战场要好些。兴许上了战场,他便会忘了那一抹绯色的身影。
说到底不过是一次的惊鸿一瞥,竟然成了他一生难忘的明媚。
他站在挽金阁外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然而起步离开的瞬间,有个提着花篮卖花的小孩拉住了他的衣角,一脸天真明媚:“公子哥哥,有人在等你。”说着指了指斜对面的山海楼三楼。
“那位漂亮的姐姐告诉我,只要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便会买下我全部的花儿。”小孩俏皮地说道。他付了她一铢,小孩开心地把花放进他手中跑开了。
他笑了笑看着手里的花,提步打算离开,走了两步,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又瞥了一眼山海楼。
那个孩子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他最终还是上了楼,虽然心里有底,这八成是小孩子框人买花的小把戏。然而当他在窗子边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心顿时狂跳起来。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日光暄暖,风轻轻拂起她鬓角的碎发。她今日一袭淡青裙裾,发简约挽起一支和田玉簪松松挽着,如瀑青丝披散而下。看到了他,她神情未变,目光静静地毫不避讳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