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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王府。

    双手以铁链缠绕牢牢缚在木架之上,双足踮起脚尖勉强触地,铁索紧紧扣住她的脖子,让她呼吸有些困难,然而意识还在迷糊中的她,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抽了。"

    脚下的踮板猛然抽去,一瞬间重量全都系于被细锁链缠绕的手腕和脖子处的铁链,如同镶肉嵌骨的疼痛在手腕处猛然袭来,而同时脖子被勒得几乎喘不过半分气来。

    几乎是霎那间,她就在剧痛中清醒过来。

    睁眼的瞬间,余光看到的是一身月牙白的颀长的身影,很快,眼睛又模糊了,脖子处的锁链松了松,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腕处却是更加疼痛,仿佛要被生生折断。

    她记得,出耿府的时候,忽然间就被拉入一隅角处,背脊一痛眼前瞬间黑了。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人醒了。"上前查探的狱卒,扣着她的下巴,左右晃动着,仔细打量她,说道。

    "嗯。"轻声地回应。

    扶桑视线迷蒙,冷汗涔涔,发丝紧贴着脸侧和脖颈,她眯了眯眼,又用力地晃头,牵扯到手腕,难忍之下闷哼出声。

    "这个时节,扶桑花应当是还未开败。"清河王走到她身侧,指节分明的手替她捋了捋贴在脸上的碎发,动作轻柔,声音却漠凉,"果真,是一副好景呢,却不知,花谢后会是什么场面。"

    她咳了两声,肺腑里蒙尘一般难受,喉咙处又是火烧似的疼着。

    "殿下……说笑了,扶桑花日暖风凉之下都是千日犹红,岂是说开败就会开败的……"她沙哑着声音,忍着疼,语气中却竟似几分玩笑。

    好一派凝神静气的气度。清河王在心中冷笑一声,手由脸侧掐上她的脖子,稍稍用力,她便痛苦的扬起了头。

    "风雪将至,扶公子还是不要这般傲气的好。"清河王松开了手,她猛然大喘着咳嗽起来,然而没咳两声,又被紧紧掐住脖子喘不上气。

    如此几番反复,倒是阎罗殿前走了一遭一般,折磨得人都几分失神了。

    "行事莽撞独绝的邓骘府里有一位你这般静若处子的门客,倒也是匪夷所思。邓府第一门客,帝都里传言四起的隐秘奇谋的扶公子,不如今日,也为本王谋一谋。"清河王悠然自若,手往下,替她理了理领口,走近一步,与她相近不过半尺,直直地俯视着她,"依你看,本王一直在寻找的东西,究竟在不在窦南筝手里?"

    扶桑微喘着气,轻咳数次,好不容易顺了过来,却先是一笑,然后才说到:"原来殿下在找东西,可殿下不明明白白地告诉扶桑,扶桑又怎么会知道殿下在找什么,何以为殿下出谋划策?"

    嘴硬的很,半分话也不肯被他套出来。

    但事实已经足够清晰,就算她口风紧密,那邓家做的事情,知道的事情,都能够猜个□□成。

    问与不问,他都是怀疑的。答与不答,他也都是不会信她的。

    但,还有的事情,却是他真正想问的。

    清河王退了两步,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揣摩着她的眉目,她的五官,她的轮廓。

    "你,到底是谁。"

    扶桑略一僵硬,清河王将这两分僵硬看在眼里。

    "五六年前入雒阳,毫无门路的你,如何能够入得了邓府的门。"清河王伸出手,轻轻拢住她的衣领,猛然间用力往下一拽。

    "你!"扶桑大惊。

    清河王身后的侍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位少年郎雪白单薄的肩膀,还有那女人一般的琵琶骨,若隐若现的……

    不,不是女人一般,这个人,就是女人。

    清河王一幅了然于心的笑意,缓缓抬眸:"谁要你扮作男子的。你与其说是投靠了邓府,倒不如说是被邓骘给藏了起来。告诉我,邓骘藏你的理由是什么。"

    看来,清河王对她也早有几分调查。

    他究竟查到了几分,对她的身世,怀疑到了哪个程度,扶桑的心猛然揪了起来。

    "还有,为什么……"

    清河王眼神略微低垂半寸,扶桑似乎从那一瞬的神色中看出什么。

    "你,会吹朝凰曲。"

    最后的一个问题,却让扶桑恍若感觉出清河王的真正猜疑的方向。

    邓骘几乎将她过去一切痕迹都抹去了,看样子,清河王并没有查到她和窦家的联系。而是上一次在邓府里的那一曲朝凰曲,在清河王心中埋下的一根刺。

    当真怪哉。

    按照邓骘的说法,清河王对西绒应当是寡情之至,怎的这人死了这么久,自己的一曲朝凰曲竟还能令他这般在意。

    在邓府中,他那时怔忪的神情,还有刚刚,刹那间的恍惚。

    扶桑有一种直觉。

    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但是一直以来,她都是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

    难道说,清河王对西绒其实有着深深的歉疚,他是为了稳住耿家,才不得不放任耿家杀了西绒。

    "会吹朝凰曲又如何,吹错给了人听,也只是空空葬送了自己的一生。"扶桑话中有话,颇有几分幽怨的语气说出来,眼光看似散漫,实则在细细观察着清河王的神色变化。

    却见他猛然间目光犀利,两步跨来,欺身而上:"你到底是谁。"

    也不知邓府里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姐姐应当是安全的。如今自己的处境微妙。仔细想来,如今这种境况下扣下了邓府的人,情况本该是一目了然,然而清河王并没有对自己起杀心,也并没有上重刑。

    如今她为鱼肉,如果想要好好地利用她,就首先得想尽办法撬开她的嘴,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道理。

    他在怀疑什么,他想印证什么。

    扶桑心中迅速地掂量,自己的身上一定存在某种可能性,让他有所顾虑。

    不远处,脚步声渐近。

    "殿下。"如微凉秋风一般的声音扫过她的心,她看到一袭浅紫色纱裾的女子一步步走近,余光却是瞥着自己的,走到清河王身边,想来,这便是清河王妃了,只听她说到,"听说,在妾身兄长的府邸里,抓住了可疑的人,就是她吗?"

    峨髻在耳侧,一双眉黛如水,额宽却并不高,整张脸看起来几分圆润,缺颇为贵气。

    瞥着扶桑半露的肩胛,女子眼光一沉。又望着她手上的锁链,她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才说:"如此重要的人犯,就这么干干晾在这,殿下真是好兴致。我看,是殿下老毛病又犯了,殿下下不去手,就让妾身来吧。"

    "出去。"

    清河王妃错愕了一瞬,似乎没想到他会般冷淡口气。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清河王妃观摩着清河王的神色,又看了看扶桑,笑意一点一点变得冰冷,"难道说,妾身听到的传言不虚,殿下……"

    "你。"清河王转眸,目光紧锁她,却是几分震慑威胁,"出去。"

    这女子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被邓骘藏匿于府中五年之久。一如他上次的猜想,这女子身上,或者隐藏着邓骘巨大的把柄却又不能轻易杀之,或者,是别人巨大的把柄,被邓骘握在了手上。

    那一日吹朝凰曲时,她的背影实在太过熟悉。

    如若她只是邓骘用来拉拢自己的,上次便该一次成事。但是邓骘撤手,究竟是为什么。

    有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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