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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恪兵返长安，丘阖之战虽是战败但南夏也还是保住了南越，燕国与南夏的这场战争谁输谁赢谁也不敢妄下定论。但是这次南夏的损失恐怕用惨重一词再合适不过，便是长安城中夹道的百姓面上也没有高兴神色。
茶楼香阁中，秦墨坐在我对面，他瞧着萧恪，对我说道：“公主，子墨不明白。”
我摇着手中的团扇，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说道，“不明白为何我还要好端端地坐在这里，看着萧恪风风光光地班师回朝，然后等着他来和我清算？”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秦墨微微皱眉。
“我为何要在意？”我看着他反问道，“若是我这时离开了，便才是让萧恪称心如意了。”
秦墨看着我没说话，只是眼睛中透着担忧。
街上突然闯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妇，拦在大军之前，哭着嘶喊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凄厉的叫喊声惊了前面的战马，她哭喊着扑倒在地，溅起偏偏尘埃。
小二上酒时，秦墨便指着那疯妇问道：“可知道那是谁？”
这茶楼也是秦氏下的产业，为秦氏主支搜集消息，那小二恭敬说道：“秉公子，那妇人是东街王氏，夫君早逝，留下两个儿子；只是此次丘阖之战因强行征兵而被征了去，前不久传回来的消息，是那妇人的两个儿子竟都死在了战场上，那王氏妇人便就此疯了。”
而那妇人啼哭得声声泣血，她站起身来，冲到萧恪面前哭叫道：“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儿子来，你还我儿子来！”一双眼睛满眼血丝恶狠狠地盯着萧恪，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你这个魔鬼，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恪一剑抹了咽喉，倒在地上一双眼睛仍旧瞪得大大的，似是还瞪着萧恪。
周围的百姓见状敢怒不敢言，萧恪桀骜的眉眼一挑，将剑重新插回剑鞘中，手中马鞭狠狠一打驱着马竟从那妇人的身上踏过去。他一走，身后的大军自然要跟着走，那妇人的尸身就在那铁蹄之下渐渐没了人形。
我吸着冷气别过脸来，拿起茶杯却因着茶水的温度发现自己的双手冷得吓人，竟连茶杯都拿不稳。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我抬起眼看见秦墨，从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惨白的脸，一如他的脸色。
秦墨看着我，他的脸色煞白，一字一顿地说道：“公主，萧恪不会允许谁去挡了他的路的。”
楼梯上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我看着握着我的手的秦墨，他这才发现自己失礼连忙收回手，耳根又窜去红来：“秦墨失礼，还请公主恕罪。”
飞虹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行礼，“公主，婉妃娘娘已经被我等护送前往南苑行宫了。”
萧恪班师回朝，那么萧敛坠崖的消息肯定会瞒不住。太医已说婉姨不能再受刺激，索性我便求了王后的恩准让飞虹他们以养病的名义送婉妃他们去了南苑行宫。
我微微点头，让他起来，飞虹便走到我身后站定，他的位置正好面向着窗外，看着泥地之上的一大片模糊血肉，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道：“那是什么！”
我重新握上面前的茶杯，眼前一片恍惚，仿佛看见了萧敛中箭坠崖的画面，我轻声说道：“汉水汤汤，兵戈洸洸，时糜有争，六师移之。执戈于役，回军止战，黩武累民，文德而甫。”
这是萧敛第一次出征胜利回来后做的诗赋，他同情战争之下的百姓苦痛，而萧恪却心性暴戾草芥人命，若是南夏真的被交给了这种人，恐怕父王才真的无言面对南夏的列祖列宗吧！
秦墨不再顾及礼仪，他握住我的手，“公主，你听我一回，跟着婉妃娘娘一同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秦墨，你说萧恪不会允许谁挡了他的路。”我看着秦墨那双温润的眼睛，偏过头一笑，“可你又怎知，我还有着退路？”自从没了萧敛的庇护，我的退路便被斩得一干二净。
强迫自己面对下面的惨况，我随时明里对着震惊的飞虹说话，实际却是对着秦墨说的：“若是争，恐怕我们面临最难过的境遇不过于此；若是不争，恐怕便是跗骨咀心，挫骨扬灰了。”
其实，洛氏树敌众多，与其他三大门阀也素来不合，凭借着萧恪刚愎自用的心性，又岂会轻易放过？
秦墨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我的话，他收回手看着我半响，忽然无奈地一笑，说道：“公主，可还记得秦墨曾说过的话，无论公主做什么，秦墨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用袖子挡住半边脸，我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秦墨瞧着窗外面嚎啕的百姓，眼睛中带着悲天悯人的情感，他叹道：“萧恪暴戾无道，民心尽失。公主可知道华安寺的空文大师坐化前留下的十二字？”
我自是知道‘高僧涅槃，预言凤凰’这一说法，忙问道：“哪十二字？”
“凰去凤归，得此女者，乾坤统一。”秦墨淡淡说道。
南夏开国曾出过两任帝姬，一任女君，而如今大公主梓黎未嫁之身恰恰合了这十二字预言，我说道，“你认为，那凰会是大公主吗？”
秦墨笑得很暧昧，“陛下有多位公主，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萧恪。”他顿了顿，手指有一下每一下地点着桌子，“民如水，君似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洛氏猖獗，萧恪无道，本已失了民心，如今这番——”
只需要再有一个合理的继承君位的人，便能打压下洛氏的气焰了。
“你打算扶梓黎登上君位？”我淡淡笑道，王后出身四大世家的原氏，原氏几年虽然有意淡出朝野，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原氏与秦氏一向交好。萧奉心不在权术，若是将他推出去是势必要成为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而梓黎是大公主又是嫡公主，按照预言，她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见他不说话，我点点头，“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墨往我的茶杯里续着水，闻言顿了顿，苦笑说道：“其实我也有私心。”
我和他相顾无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厢房中茶香盈盈却恍若带着几分苦涩。
没多久，空问涅槃前留下的十二字便迅速地在坊间流传，凰去凤归，得此女者，乾坤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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