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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来得这么早,我们馆上大门才开,您就来,这也太捧场了,看中哪位姑娘,快与妈妈说说,妈妈这就与您按排。”
这位妈妈忽略了欧子嘉那一身狼狈,扯着一张眉开眼笑的老脸,拉着欧子嘉就往里面走。
“滚边去,小爷今天有事,没空和你磨磨叨叨,小爷哪位姑娘也不要,小爷要见你们馆主李荣享,快进去通传。”
欧子嘉一把掌推开扑在他身前的妈妈,大步往里面走去,并大声叫着,“李荣享,李荣享……”
他这一天,气儿都不顺。只在他师父那里得了些慰藉,他师父给他指开一道迷津,让他不必为了秦氏母女之事烦心,他答应他师父把东西捎与李荣享,等着这事办完,他还着急回伯府呢。
万不能在他不的时候,被那一对狡诈的母女钻了空子,他还要和他娘好好解释,以便辗转通过她娘把他的意思和举动传到他爹那里,他可不想过天天被他亲爹追打的生活。
他好好一位伯府公子,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像窜地鼠,这叫什么事啊?
哎,想想自己岁数,确实也不小了,是该安定下来了,等着秦氏母女这事过去,自己还是让老娘抓紧帮他选门靠谱的媳妇娶回来吧。
——今天,他爹追着他打的时候,他回头看他爹的那一眼里,竟看到他爹鬂边生出的白发,他忽觉心口眼里一酸,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玩闹胡混下去了。
“欧公子站站吧,”那位被欧子嘉推开的妈妈,也不是善茬儿,欧子嘉大步走进花堂,她扭着肥胖的身躯,竟也几步就跟了过去,还快上一步,挡在了欧子嘉面前。
“我们馆主日理万机,怕是没空见欧公子你的,馆里有些新来的小哥,不如叫来陪欧公子你说说话,”想见他们馆主的人,绕上京城七圈,他家馆主要是挨个都见,还不得比三清观供着的太上老君还忙乎啊。
“小爷说话你听不懂吗?我就见李荣享,”欧子嘉也不客气。
虽然他以前有他爹给他托着,他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怎么说他还怕萧华长公主这一名号的人物,但是自从他认到长乐门下,有了长乐这位师父后,他发现他竟没有怕的了——有靠山,任性!
何况要见的还是李荣享,他手上可掐着他师父托他捎给李荣享的东西呢,他在惊鸿馆时就是胡闹上一场,腰杆子也是铁硬。
“欧公子,这怕是……不太好吧!”妈妈也是寸步不让,她在惊鸿馆服务十年了,还没看到谁说一句想见他们家馆主,他们家馆主就见的呢。
别说欧子嘉这样的伯府纨绔,就是真正的亲王,他们家馆主又给谁卖过面子。
“不太好,又能怎么样?”欧子嘉撇着嘴,“我要是一嗓子喊出来,你们馆主能立刻飞身出来见我,你信不?”
妈妈没理他,只用看白痴的眼神,送了他一个白眼。
欧子嘉这浑货,还真是给了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接了妈妈的白眼,他还真是一嗓子吼了出来,“李荣享,萧华长公主看上你了,还托我捎东西带给你,我喊三声,你要是不出来,东西,爷可就眯下了。”那荷包他喜欢得不行不行的。
哪怕这时候,惊鸿馆才开张,来的客人没有几个,可也都被欧子嘉这浑货的一句‘萧华长公主看上你了’,惊得面面相觑。
投下炸弹一枚的欧子嘉,对满堂皆静,所有目光都看他的情形很满意,也觉得他自己这一嗓子喊得不错,哈哈,他师父的名头多纯洁,那是绝不能用的,至于他师祖母,咳咳,色彩斑斓的名头上,多一笔少一笔也无所谓了。
欧子嘉自己吼完后,自己有那么片刻的爽意,爽意过后,竟也有些愕然。
自己……自己这是做什么呢?明明可以找个惊鸿馆的主事人,说明来意既可,干嘛非要喊出萧华长公主呢?他,他这是被他爹揍脑抽了,还是最近一段过得实是太……莫明其妙了。
这一切的开始,似乎就是与李荣享的马车,在同一个路口犯别开始的,自己,自己这心里难道不舒服到现在?找个机会就想作一作?
欧子嘉这一嗓子作完,李荣享是没被他吼来,墨染却是真真被他吼来了。
墨染越发越佩服他家先生了,他家先生说他们不用去西北,他们竟真的没有去,在他家先生说完的第二天,他们就接到圣上的密旨,让他暂时不动,原地待命。
他问他家先生为什么,他家先生笑而不语,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此计并不高明,损敌一千,自毁八百。你不知道也罢了。”
他再追问,他家先生便不说话了。
这几天等下来,也没有等到别的消息。
这晚,他刚出莲亭,准备趁着这几日的空闲,前堂转转,听听前堂那些往来客人嘴里说些什么,别看这些杂七杂八、零零碎碎的欢场戏语,却能发现不少大问题。要知道来他们惊鸿馆消费的,可都是非富即贵的啊。
结果,他想听的那些还没听到呢,堂口大门刚拐过去,就听到欧子嘉那不要命的一嗓子,他差点绊到门槛子上,摔出去。
“去,去把那混货请到莲亭的水榭花厅去,不能再由着他胡说八道了,”墨染抹去额上一头冷汗,拉住管理前堂的分管家,“我这就去通传馆主。”
欧子嘉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这等浑帐话来,还敢打出萧华长公主的名头,想来是有点实料。
这几日,他家先生整日锁眉凝神、凭窗遥望,应该也是等着盼着的,又有圣上赐婚骄阳公主与镇国公世子的圣旨传下来,先生,在这几个夜里,连睡都不得睡的。
他真是心疼先生,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墨染把消息通传来后,李荣享拉起一件暗红色外衣,从卧室匆匆赶去了莲亭的水榭花厅,边走边穿。
说萧华长公主看上自己,就好比世宗爷从孝陵里爬出来一样不可信,李荣享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云王府那次,欧子嘉拜在长乐的门下为徒,又在长乐回富昌侯府时,跟随回去,几经来回,未必没有情份,在此非常时刻,他替长乐捎些话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长乐有消息传给自己,他从来都是淡定的情绪,竟也跟着翻滚起来。
结果,欧子嘉就给了他一个紫檀木盒子和两句‘珍重’。
“欧公子是与在下开玩笑吧?”李荣享托着掌中的紫檀木盒,一双极美的眼睛眯成一条威险的弧线,冷冷地盯着欧子嘉,淡淡笑道:“在下最近几天心情不好,不喜玩笑,还请欧公子开诚布公。”
欧子嘉被李荣享盯得心头一个哆嗦,却还是忍不住问:“那就是我师父让我捎给你的,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
“这东西不是我送长乐的,”李荣享把紫檀木盒合上,扔在了旁边的圆木桌上,“无论她想与我怎么样,都不会把一件不属我的东西,送还给我的。”
那两句‘珍重’,却是要断续着来听的。珍重是真的,为什么珍重,却是这两句‘珍重’的意义了——自是为了以后更好。
说完,李荣享冲着欧子嘉伸手过去,“拿出来吧!”
“小爷算是服了你们了,”欧子嘉不敢再拖延,从衣服里怀里拿出那个荷包出来,他还未递过去,荷包已经到了李荣享的手里。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李荣享是怎么过到他身边,又怎么从他手里拿走荷包的。
只是一眨眼一阵风,他手中的荷包就没了,再抬眼,李荣享拿着荷包坐在他对面,抽开荷包绳,从里面拿出一张极细小的纸条来了。
读完纸条上的内容,李荣享凝聚在眉心重重的思虑,也迎刃而开。
他只觉得身心通畅,几夜的无眠,竟也觉不出一丝的疲惫来,拉上荷包绳,顺手把荷包塞进他的衣怀里,贴在胸口心脏处放着了。
如同一眼认出紫檀木盒子里的珠子是障眼法一般,他能一眼认出这荷包来,也是因为认得这做荷包的布料,这料子是他送给长乐的,长乐说她及笄宴时,定要穿用这料子做的礼服的,可惜啊,他没能去上,没能亲眼见到。
“那个……我师父说什么了?”欧子嘉被李荣享刚刚神来神去的动作,吓住了些,进来时的混蛋模样收敛了些。
纸条上写得什么,李荣享自然不会告诉欧子嘉。
不过,他此时心情正好,抬眼仔细看了看欧子嘉,从欧子嘉脸上的伤,看到欧子嘉腿上的伤,最后笑道:“你师父说你挨欺负了,让在下帮你一把。”
“我师父说得是这个?”骗三岁小孩子吧,欧子嘉张大了嘴,“我才不信呢,你让我看看。”他好歹是跑了一趟腿,既有功劳又有苦劳,知道一点儿,还不行啊。
“真的,”李荣享拇指与拾指随便揉搓了那张细小的纸条两下,纸条便在李荣享的指间化成一堆灰色粉沫,等李荣享一甩手,欧子嘉看到的只有一股烟尘了。
欧子嘉大为震惊,这种在李荣享如把戏的东西,做为武门出身的欧子嘉,却是看得明白,这需要极高深的内力,才能达到的。
想到之前李荣享从他手中拿走荷包时的速度,那种轻功,他简直是闻所未闻。
于是,一种信息量太大,堵塞大脑反射弧的表情,就出现在了欧子嘉那张本就是张着大嘴的脸上,看起来极像他家府门口摆得铜兽。
“你这一顿打,挨得实是冤枉,秦氏母女找到你的家门上,你何需烦恼,又何需自己出手,有柳承熙在前,你干嘛不通知他过来领人呢?既解了你的烦忧,又惠及人家的幸福!”
原本,欧子嘉以为在他师父那里得到指点的办法,已是极好极好的,万没想到,李荣享这随口说出来的,竟比他师父的还要妙上几个层次,既可解决他现在的麻烦,又可作壁上观,欣赏一出狗咬狗的狗血大戏。
还有,李荣享又是怎么知道秦珊母女找到他的家门上的呢?他可不信这短短一日还不到的时间,这点屁事就能传得满上京城都知道,连带着深居简出的李荣享都能知道的地步。
难道真是他师父不放心他,在给李荣享写的纸条里提了?
他师父真是亲师父啊,他这辈子要是不孝顺他师父,天理不容。
可随后一想,就觉得不可能了。
纸条上写得是什么,他是没看见,但纸条的外形他可是见到了啊。
那么细的一张纸条,最多都写不过十个字,他师父怎么可能把他的事添里面的,就算添里面,那是十个字能概括全的吗?也不可能都写他啊!
细思极恐!!!
欧子嘉不敢再想下去,猛甩了几下头,再去看李荣享时,已经是一脸的敬畏了。
他就说他师父,不会看上一般凡人吗?
李荣享……太尼玛的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