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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公想了想,答道。
“落日亭?”
杭天泽一听这个名字,心中紧绷得弦稍稍放松了下,只因他知道那里的地下躺着一位已然逝去的女子。
过去这一年,秦陌也曾无数次去过那里。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神思不定,总觉得今日的事有些反常。
闭目凝思了片刻后,他霍然睁眼,喊道“来人,备马。”
守在旁边的禁军侍卫听到喊声,立马小跑着给他牵过一匹马来。
杭天泽从地上起身,一把拽过侍卫小跑着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往城南方向疾奔而去。
“哎……王爷……王爷”地上跪着的那些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
城南,落日亭
当杭天泽快马加鞭赶来,刚一踏上半山亭前时,他突然兀地拉紧缰绳,停住了马儿飞奔的脚步,眉头紧蹙,眼里尽是惊悚的恐慌。
他本来只是心中忐忑,抱着担心关切的态度来看看,却没想到会看到如此惨烈的一幕。
苍苍山郁,明媚的春光下,这里却恍如阴冷湿暗的鬼狱。
原本清理的十分干净,芳草满园的草地上,如今堆放着大团大团的黄土,被震的四分五裂的红色棺板散落其上,封存在泥土之下的木棺,没了棺板的掩盖,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这人间无边的光明。
清风拂过,带来的也是阵阵令人欲呕的恶臭。
杭天泽忽然忆起有高僧曾言过“女子,魔障也!你莫看她如今如花似玉,百年后也只是一具臭败的粉色骷髅。”
果然,美人再美,生时幽香如玉,死后也只是一堆不堪入目的红颜枯骨而已。
只是,最令他心惊和心情沉重的,还是那个佝偻着身躯,颓然坐在腥臭最甚之处的那个人。
那个本应高洁无双,端坐在金銮宝殿之上享受众人跪拜的尊贵帝王。
可是如今的他,洁白的衣袍上脏污遍处,一双沾染了无数黄土的手上紧紧握住一小截森然光滑无痕的白骨。
束发的金冠歪斜,几缕发丝披散而下,遮住他的面孔,看不分明神情。
而他身侧,则半跪着同样狼狈不堪,眉宇间神情黯然如死灰的墨离。
“皇……皇上…。” 杭天泽走近两步,尽量稳住自己想要颤抖的声音,低唤道。
过了许久许久,秦陌终于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寂然无神的脸。
那张脸上分明没有表情,可杭天泽却无端地打了个寒颤。
在看清来人是谁后,秦陌复又冰冷地垂下眼帘,薄唇紧抿,双眼再次无神空洞地盯着那黑漆死寂的棺木。
杭天泽见状便也不敢再多言,只心情无比复杂地静静站着,陪在一边。
直到裂帛般的晚霞浮游天际,斑驳地在凌乱的地上映出一地阴影。
直到夜色渐渐遮盖了南秦的大半天空,漆黑的北风略过,不远的树林一阵鸟语惊飞。
整个空旷的半山落日亭,仍然犹同一片死水那样沉寂。
月升,月落!
光线乍暗复明,秦陌仍岿然如石像般一动不动。
杭天泽不知道那候在城门处的文武百官们是如何度过的,他只知自己从未觉得。
这一夜,是如此之长!
他还知道,自这一夜开始,南秦甚至整个中原这片土地上的很多事情。
也许,即将改变!
黎明清晨时分,墨离在远远听到山脚下有禁卫来寻圣驾的声音后,终于起身,将他们拦在了山下。
秦陌也终于扔了手中握了一夜的那一小截白骨,慢慢直起身体,拂开杭天泽递来相扶的手,颤颤地独自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山下走去。
墨离早已挥退了来寻的禁卫,只让人留下一辆马车。
看见秦陌从山上下来后,他掀开轿帘请其入内,随后自己跃上前座,拉起缰绳,快马往皇宫方向驰去。
……。
同日。
南意欢端坐在即将抵达北越都城玉倾的驾撵上,看着夜竹递来的有关南秦的消息。
短短只言,她却看了很久,随后递给身侧的越君行,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隐隐流动。
越君行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则消息,一则是“秦帝,自西延归国之日,弃銮驾与文武百官跪伏于城门一日夜,孤身赴城南落日亭,徒手摧坟,手执一枚枯骨,至第二日天明,方归!”
另一则是“帝归宫后,径入日光殿,三日未出,未食。后被安定王破门而入,发现高热昏厥至殿中久已,至今仍未苏醒。”
越君行默默看完,眼神往马车中塌几之下的木屉中望去,那里还躺着另一封来信,是几日前的消息。
同样是有关秦陌,上面书的是“秦帝,自逍遥居中吐血而出,一路病重,归国五日途中,未曾下銮。”
他不由在心中淡淡地叹息一声,伸手把南意欢微凉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
这一日,终是来了。
那一日,自己之所以会在逍遥居中说那一番话。
也正是因为知道,即便南意欢再百般否认,但深爱她至此的秦陌,在那样一番独处后,也会知道,那是她。
那是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深深地刻入骨血,铭入心头才会有的,直觉!
这种感觉,他懂!
所以,秦陌,定然也明!
他还知道,南意欢一直极力否认自己的身份,除了不想再面对秦陌以外,更多的其实是担忧对自己在北越国内的处境有所影响。
她担心当宗帝和北越大臣们知道了她是南楚亡国公主后,会连带着怀疑俩人当初联姻的目的,更会以此为说辞,更加凶猛地扑上将自己拉下太子宝座。
毕竟,国与国之间的复仇,所要付出的将是千万无辜生灵的鲜血和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所积累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