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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有笑着送爱人离开的男修,有试图勾引长老们的修士,有出剑威胁长老们的修士,有人拖着别人垫背,有人将自己的名额送与他人,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喜不自胜,有人抢在前头,有人甘愿殿后等等等等。
无私、自私、牺牲、背叛、骄傲、软弱……所有人类有的情绪她一一看遍,图弥婉从一开始的心潮起伏,直到后来的泰然处之,她的心性有了堪称脱胎换骨的变化。
送走又一批修士后,图弥婉原地坐下恢复神识。
“……兮,霄兮!”图弥婉被人唤醒,睁开眼时,便见面前站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她下意识地在心里评估:不是鬼族,修为比我低,骨龄十七,完全符合出城的标准。她点了点头道:“你可以出城,等下一个飞天法器过来你就可以上去了。”
少女气恼的皱了皱眉:“我可不是那些削尖了脑袋要出去的东西,我找你有事。”
图弥婉这才注意到,少女身上那件翠绿色的道袍角落里绣有崇云仙宗的暗记,她努力调阅着脑海里的记忆,试图认出这个似乎有些眼熟的人:“你是……诗璇?”
诗璇并不意外图弥婉对自己的陌生,因为虽然同为来断潮城的新人,图弥婉成日忙着修炼,和他们并没有交集,事实上,她能认出自己已是一件让她深为意外的事了。况且她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攀交情的,诗璇瞥了图弥婉身后一眼,迟疑道:“我们能留下来吗?”
图弥婉已经慢慢回想起同来两个新人的身份,诗璇是天微峰天微上人的独生女,真正的天之骄女,而另一个道号决毅,是天魁峰天魁上人的关门弟子,身负天火,乃是千年一出的天才。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会想要留下来,图弥婉深感意外,她答道:“不能。”
诗璇咬了咬唇,没有坚持,图弥婉身后传来男孩子清越的声音:“为什么不能,长辈们在前面出生入死,我们也自当战到最后一刻,方不坠我崇云仙宗万载英明。”
决毅走到图弥婉面前,那是个英姿勃勃的少年郎,对实力的渴望和对自身的骄傲构成了这个少年周身一往无前的气场,图弥婉轻易便能从他眼中看到飞扬的自信和浓郁的野心,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渴望着权利和力量,而战场则是获得名望的最佳地点。图弥婉很清楚他的企图,也不反感他的举动,在看够了那些为离开而不择手段的修士们的丑态后,眼前少年的小心机几乎可以称得上可爱了,毕竟他是想要留下的。
“你想要留下来,那么你知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图弥婉看着他,“别急着回答我,你先在旁边看一看吧。”从旁人的行为上,看一看兽潮到底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
在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的时候,下一个飞行法器降落在图弥婉的面前,周围等待了很久的修士们如同饥饿的豺狼那样一拥而上,下一刻,暴动的人群被维护秩序的长老们又一次镇压,图弥婉走上前,以手中道纹一一辨识来者到底是人是鬼。
诗璇和决毅站在外面,看着一个个修士抛弃了所有矜持的作态,以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彼此,以最残酷的手段攻击在自己之前的人,从来只接触世界光明面的他们第一次见到光鲜表象下的真实。
就在目睹了那些为了离开,自残、杀友无所不为的修士们的行为的时候,诗璇白着脸,抖着唇道:“他们怎么能这么做?他们怎么下得了手?!”彼时一个杀红了眼的修士被锦和长老一击毙命,腥臭的血液溅到她的脸上,诗璇的神情近乎崩溃。
“身体可以残废,修为可以再练,朋友可以再找,家庭可以再建,只要有命在,什么都可以再得到。”图弥婉淡淡道,“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图弥婉看着面色惨白却犹作镇定的决毅,“让他们宁可摒弃作为人类的底线也要避开的东西,你真的做好要面对它的准备了吗?”
“那你做好准备了吗?”决毅不服气地反问。
“当然。”图弥婉微笑起来,“他们所惧怕的是死亡,而我怕的是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你会留下来?”诗璇不可思议道。
“诚然我想留下,但我还是会走的,在你们被送走之后。”图弥婉满脸遗憾,“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减轻长辈们的负担。”
“好了,既然你们已经来了,干脆就跟着这一批的人走吧,省的还要再走一趟。”图弥婉以冰冷的目光扫过一旁面露不满的修士,“这个飞行法器是我们宗门的,你们身为崇云仙宗这一代的佼佼者,没道理不能坐它。”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强硬要求留下来。
直到图弥婉推着少年少女登上法器的时候,诗璇还在对着决毅不停重复:“她居然还要留下来!她就是个疯子、疯子!”
决毅则是看着这个分明比他们要小,却以一种长辈式宽容欣慰眼神看着他们离去的女孩,若有所悟。
“霄兮,你跟着下一批人离开吧。”心台长老神色疲惫,态度难得柔和。
“可是我走了,要是有鬼族混进来怎么办?”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这一批送走后,我就会吩咐重启阵法。”天际轰轰烈烈的晚霞倒映在心台的眼里,为她的眼睛染上一种近乎血色的红:“哪怕我们注定要在这里陨落,也要拖着鬼族陪我们一起困死断潮城。”
图弥婉心生一震,还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晚霞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铺展开来,不过眨眼功夫,火焰一样的彤云已然侵占了大半片天空,她瞳孔一缩,旁人的嘴吐出她卡在喉咙里的惊呼:“是毕方,毕方又来了!”
在耳畔喧嚣的是众多修士惊惶的呼号,心台长老的声音在一众哀嚎声中显得无比镇定:“别慌,快开阵法!”
图弥婉定定地看着那只在视线里越加清晰的神鸟,青质白啄,鹤形凤翎,御火而飞,无一处不华美。可是这样一只美丽的鸟在她的眼里却无比丑陋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图弥婉只觉得那双暖色的眼睛冰冷地盯视着自己,巨大的等级差距带来的威压将她紧紧锁在原地,能够燃烧空间的火焰自它的喙中吐出,直直地朝她逼近。
逃!快逃!她不停命令自己,身体却在重压下动弹不得,鲜红炽热的火球势不可挡地冲向她,死亡迫近,短短的几息时间里,脑子里仿佛越过很多东西,但又好像只是空白一片。最后的最后,世界骤然安静,所有声音汇聚成一声低唤:“霄兮。”男子的声音冰冷渺远却内藏温和,仿佛是极北冻土上一年只有三日的春天,彼时有近乎温暖的风刮过雪原。那是,她的师父。
下一瞬,熊熊火焰眨眼间覆盖住了图弥婉。
她几乎要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却奇迹般的没有感受到半点灼痛。无形无色的防护层自心口沐生环处延伸出来,抵挡住滚烫的火焰,楼闲盈的声音渐渐转低,终至消弭:“我护你一次,下次,你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要休眠一段时间了……还有,你有一个很好的长辈。”
穿过模糊的泪眼、无色的屏障、渐灭的烈火,图弥婉看见站在她之前站着一道纤瘦的人影,那人背对着她,雪白道袍、雪白长发、她执一把阔剑,剑刃染血。
而后,不可一世的毕方痛鸣一声,负伤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