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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和爱琴婶都是第一次到童林家。童林挽着二婶参观完院子、厨房,又回到客厅,进了童的小房间。二婶小声问童林:“当市长还住这房子呀?”童林笑了:“你以为家里就比公社书记好呢?比市长也好哇。三儿说小老太婆是富婆还不信,挣钱是我好几倍。”
“你就叫小老太婆哇?”高姨不满地问。
“切,三儿老这么说。”童林不屑地说。
童新华忧心地收回目光,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烟,无声地叹口气。
爱琴婶叹息道:“几个人像三儿那么挣钱哪?这房子比我家好哪去了。”童林埋怨道:“婶你真是的,这房子比你家房了老,潮湿,还小。你也别羡慕了,红姑上班了就住这儿。”爱琴婶感激地说:“麻烦你们了。”童林不屑:“还麻烦,我在我婶家住就不说麻烦。”
“你也说过!”二婶揭底说,“一家人还说麻烦。别学你婶,她就见外。”
参观完房子,几个小老太婆又挤到厨房里说话去了,童林跟着添油加醋,特别亲热,不断地有笑声传来。童新华独自坐在客厅里的方桌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电视节目。
快吃中饭的时候,童志辉带女朋友刘燕回来了。童志辉见到二婶特别亲,拉着二婶跟刘燕介绍说:“这就是著名的呛菜二婶。我爸吃的呛菜就是此二婶腌的。”二婶打量着刘燕问童志辉:“志辉你说哪个爸呀?这孩子真漂亮。”童志辉挠头笑笑:“两个爸都是。”
“早不带给我看看。”二婶拽站一这傻乐的童林来到客厅,进了房间。
见二婶掩上门,童林懵懵张张地问二婶:“婶你干嘛呀?”二婶白了童林一眼:“头一回见新人哪,要包红包的。找点红纸。”童林不好意思地说:“不用的婶,你是长辈。”
“死丫头真是,”二婶埋怨道,“哪有晚辈给新人包红包的?都长辈包。”
二婶揣着两个红包又走出房间,来到爱琴婶身边,偷偷地塞个红包给爱琴婶。爱琴婶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随二婶回来桌子边,和二婶一起把红包递给刘燕。刘燕捏着红包,紧张地看看童志辉,又看看童新华。童志辉就傻笑。童新华为难地问:“这是干嘛呀?”
“给新人的又不给你的。志辉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该给呀?”
“收着,”童林拉二婶坐了下来,“收着嫂子,我婶是富婆。”
童新华白了童林一眼。童林裂嘴笑笑。童新华说:“三儿正要钱呢。”二婶摇摇头:“童叔,不差这点。”童新华更正道:“你叫我新华。”二婶又对刘燕说:“燕子你收着,这钱不是三儿的,我跟你爱琴婶腌呛菜挣的。要放以前,想包红包还没钱呢。穷的时候,志辉跟童林到家里去,想割块肉都没钱,吃三儿跟秋子摸的小鱼,童林也跟后面摸,一身泥一身水。后来你爸给我找个活,日子才好些。”童新华埋怨道:“多少年的事了,还没办好。”
“还要怎么好哇?”二婶说,“也就你帮忙。三儿爷爷说,人要记情。”
童志辉问:“婶,三儿怎么不来?”童林应道:“三儿事多了,一天当两天用。”二婶插话说:“像他爸,没事干就没精神。”童林又插话说:“有事干又累。”二婶斜了童林一眼:“哪有干话不累的?只有闲死的,没有累死的。”刘燕掩嘴笑笑:“二婶真会说话。”
童新华抬手就烟灰缸敲敲烟灰,兀自地笑道:“还是人多了好哇,热热闹闹的。”童志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爸你就说我不回来呗。”童新华又笑笑:“你跟燕子两边呆,别弄得跟表叔一样,没有大事不登门。”爱琴婶笑了:“红灯记里面的,李铁梅说的吧?”
“这话是先秦跟我说的。”童新华又敲敲烟灰,“先秦到清水丈量塑料厂的土地,三儿叫吴先秦叔,郑如松问三儿,吴局长怎么又是你叔哇?三儿说,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臭小子是会处人。二婶,小三儿现在不得了哇,可是给老陈家争气了。”
“淘气差不多,”二婶摇摇头。“还争气。三儿说,吴局长是你安排的。”
童新华摆摆手:“塑料厂那地还是非农业用地,土管所管不了,归土地局管。先秦跟三儿熟,他去三儿不吃亏。土地就是钱哪,三儿买对了,马上要增值。”二婶不安地说:“老惹你麻烦。”童新华摇摇头:“惹你的麻烦还少哇?见外。我们两家,不是亲戚胜似亲戚;亲戚也没这么近。我没帮忙,三儿也没占光。给塑料厂多划点地,是三儿给郑如松出的主意,我点头同意的,占光的是清水乡政府。清水穷哪,我在清水呆六年,做梦老梦清水。”
童林插话说:“三儿说,赚大钱了就把徐庄开发出来。爸,到时到徐庄买房呗,你退休了我陪你去养老。”童新华举着所剩不多的烟头笑笑:“臭小子还有这想法呢?”童林认真地点点头:“三儿说,解放后,清水每次变革,牺牲的都是徐庄人的利益。”童新华神情凝重地掐灭烟头:“三儿说得对。你们这么大的孩子不知道了,二婶这个年龄人还记得。挖清水河把徐庄分开了,清水河跟河南面南屋的部分地段都是徐庄的地。我去清水前,区里把徐庄的地又征走了。那些年徐庄人真苦,清水就徐庄人出门要过饭。本来徐庄很富的。”
“以前徐庄是富,”二婶说,“地多,还淹不着,三儿爷爷人又好,我大大才把我嫁到徐庄。我到徐庄的时候就没多少地了,挖河挖了。小时候跟我大大到清水来玩,到处都是茅草窠,畜牲可多了,天上飞的,地上爬的。三儿爸带我钻茅草窠玩,找野鸡毛,跟孙猴子头上戴的一样,抓刺猬,现在没了,不知道上哪去了。三儿爸死的头一年,地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