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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开怀。
商从谨见她表情得意,一张冷脸不禁融化几分,补充道:“早上众人水米未进便出发,若是急着赶路,此时走得太远,既不能保证精力充沛,一旦发觉饥饿劳累驻军歇息,又因为体力不支,连打猎都困难。阿央,你倒是想的周全。”
管小三功夫不及旁人,听明白了大概,气喘吁吁地说:“老大,原来你是想让我们先吃饱了,再往前走!不仅如此,一路上藤蔓纠缠的地方都有了前人开道,我们只管捡人家走过的地方,又能节约不少时间!”
“那是自然,我无意去争那笔银子,可也不想过了三日才到阳首山顶,去受那三百个俯卧撑的惩罚。”叶央点点头。既然自己也参赛,就没有耍赖的道理,假如是她那一队输了,肯定得受罚。
三天的时间,身上又没有任何补给,一切需得小心着来呢!
不多时,四人队伍便遇见了第一批体力不支的神策军,那些人在早上都是赶着往前跑的,现在各个喘着粗气,或趴或躺地瘫在地上,腹中饥饿,可除了盐巴没有任何能充饥的东西。有的人歇了一会儿,就满林子地追逐鸟雀,想烤了吃,有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知道要节约体力,做了个陷阱等着猎物落入其中。
而叶央,中途只停下来找条小溪喝了几口水,便又继续前进了,虽不再用轻功助力,步子依旧不慢。
这回直走到月上枝头才停下,第一天,一百支队伍的差距并不很大,仍有些体力过人的家伙跟上了叶央这一队。但山中入夜即有野兽出没,天刚刚开始黑的时候,叶央就听见了山狼的隐约长啸,不过听声音离这里远得很,一时半会儿无需操心。
“啊……下回要不要让大家腿上捆着沙袋训练呢?”她点起一堆火,用来防止野兽接近,和商从谨凑头闲聊着,“照这样的速度,三天的时间太宽裕了。”
“嗯,还可以加大难度,找些更不易经行的地方走,再缩短些时间。”商从谨一本正经地提议,拿着路上捡的一块微微凹陷底部扁平的石头,扔进火堆里去烧。
管小三已经彻底累趴下了,连动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听见这两人交谈,眼睛惊恐地越睁越大——老大,还有怀王殿下,你们要不要如此凶残地讨论该怎么折磨部下?
可惜他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几转,还是无力说出口。
歇息之前,聂侍卫挑了一棵有鸟窝的矮树爬上去,窝里只有两个鸟蛋,他留下了一个,另外的给了殿下。
商从谨把烧热的石头用根树枝拨出来,在滚烫微凹的表面磕了个鸟蛋。只听见“滋滋”的声音,鸟蛋已经被石头表面的温度烫得半熟。过了一会儿,他把不那么灼手的石头递了出去,问:“阿央,你要不要吃?现在没有锅碗,凑合用石头烹熟罢。”
叶央看着那个没放油的煎鸟蛋,心说五皇子就是不一般,在野外呆一天都能有所发明……似乎就是有种食物,是在烧热的石头上烹饪的。
和商从谨一起分食了鸟蛋,又把采集到的野草一类草草烤熟吃掉,叶央却突然觉得不对劲。那种怪异感很细微,哪怕集中起全部注意力也会漏掉。她屏息凝神想了想,还是没有头绪。
在火堆明明暗暗的光芒下,商从谨看出她在思考,让聂侍卫和管小三都安静些,可惜不远处神策军的其他人歇了下来,难免有走动交谈的声音。
“不对,大家快把火熄了!”叶央本来抱膝坐在地上烤火驱寒,猛地站起身,眼睛在火光照耀下锐利明亮,一瞬间战意凛凛,率先踩灭了自己的火堆,声音刚好够让周围的部下听见,“所有人都爬上树去,通知附近的人,谁也不去点火!”
怎么回事?
管小三嘴里还嚼着野菜,已经昏昏欲睡,又被叶央一连串的吩咐吵醒,但用统帅的话来说,他现在已经很像个战士了,没有任何疑问,便帮忙灭火,就近挑了棵树爬上去。
神策军在山野时,点火的工具只有火石,连引燃的绒布都没,很多队伍是费了千辛万苦才把火升起来,如今却没有丝毫怨言地熄灭。
和商从谨爬上了同一棵树,叶央略在上方一些,左手撑着树木主干,右手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半蹲于一根粗壮的横枝。天色彻底黑下来,月色透过枯黄树叶,把地上的景物照得隐隐约约。
“……刚才还听见远处狼啸,现在却没了,不大对劲。”叶央压着嗓子解释一句,“先看看情况。”
等待是件极其考验耐心的事,尤其是没有确切证据的等待。她只觉得有疑点便下令全军隐藏,刻在骨子里的警惕谨慎依旧没改掉。
远处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
叶央眯着眼睛,还是看不清有什么,只知道是活物过来了。
“刚刚这里有火光吗?别是你看错了,我怎么没见到?大天师要的东西难找,都走到祁人的地盘了,谁都觉得不踏实,是你看错了对吧,乌加?”低低的说话声,来自经过树下的人。
像是迎头浇下一盆冷水,叶央的身体瞬间僵硬!
那个人前面的话她听不懂,可最后两字很明白。
乌加,是库支话里“兄弟”的意思……树下经过的是库支人!
不仅是她,所有潜伏在树上的神策军将士都知道有敌军经过,但没有统帅命令,无人敢现有动作。叶央屏息数着,听到了大概七八个人的脚步声,放下心来,突然厉声道:“进攻!”
一声令下,神策军将士纷纷跳下树来,将经过的库支人扑倒在地。起初库支人以为是遇见了山鬼,等反应过来并非鬼而是人的时候,已经落入下风。
八个人死了六个,还有两个重伤被俘,神策军却只有一人受了轻伤,还是黑暗中突袭被自己人砍的。叶央命人重新升火,点亮了一支火把,拿在手里挨个照亮他们的脸,高鼻深目,毛发旺盛,和中原人有很大不同。
“你们在库支里是什么职位?”叶央居高临下地看着其中一个活口,连问了两遍。对方似乎听不懂她的汉话,表情茫然一言不发。
叶央又问了几句,还是得不到任何回答,想着押送回城,找个懂库支话的人来审问。商从谨只是略同一些,想要交谈还差些火候。
“算了,绑起来吧,抽一队人押着他们去李肃将军那里,剩下的人继续比赛。”她摆了摆手,让人去随身的包裹里找麻绳。
谁料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那两个受伤的库支人异口同声地念叨着什么,本来看着地面得眼睛死死盯住叶央,说完了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话,嘴角突然流出一道黑血,当场断气了!
“小心!”商从谨神色一紧,皱着眉头把她拉远了一些。
两个俘虏双目圆睁死在面前,叶央正在纳闷,又听见他解释道:“那恐怕是库支的咒,死咒,听说邪气的很。不要被他们的眼睛盯着,否则……我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再怎么下咒,现在死得也不是我,而是他们。”叶央嘴上说着不信,可看见商从谨严肃的表情,还是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那两个库支人死不瞑目的视线,“眼瞳充血嘴唇黑紫,死因应该是中毒。他们事先在齿间藏了毒药?避免落在大祁手上被严刑拷打吗?我记得一般库支的士兵,不会提前服毒来防止秘密泄露的,他们是什么人,身份不一般吗?”
一连串的问题没有回答,叶央轻轻叹了口气。
商从谨明白,近几年能让她真正高兴的事只有两件,一是神策军壮大起来,二是收复定城。眼下这两件事都没实现,难怪不开心。
“……想不通。”叶央又是叹息,将火把交给管小三,吩咐道,“这几个人穿的衣服和库支普通士兵的不同,把衣服剥下来收好,尸体埋了。留心他们身上,看有没有能推测出身份的东西。”
她吩咐部下做事时,神情语气完全不像个女孩子,甚至比当年同年岁的叶骏将军都老成许多,两人长得也很像。有神策军的老兵心头一动,把夜下的统帅仔仔细细看了遍,埋头做事去了。
“小心些,他们都敢在齿间藏毒,保不齐身上还带了什么。”见管小三他们忙活起来,叶央提醒一句。
八套衣服很快被脱下来,从形制看的确不是库支流行的风格,袖子很宽下摆很长。衣服全部是黑色,那种黑似乎并非普通染料造成的,用火把照在上面,似乎还有吸收光线的效果,是一种死黑。
叶央研究半天,找了几个做事稳妥的人随身背好,等回到城里再仔细研究。
除了衣服,从其中一个库支人身上还搜到了一枚方形令牌,材质坚硬似铁非铁,拿在手里很沉。商从谨看了看,说是千年的阴沉木,很值钱,正面写着的是库支的数字,二十九。
“留着吧,肯定有用。”总归不是白忙一趟,叶央让管小三举着火把,看了看令牌上的数字,随手翻到了反面,神情立刻凝重起来!
阴沉木做的令牌背面,是一个刻上去的图案,又用金粉描了一遍,分外清楚。
她不知道图案画是什么,也不清楚那代表着什么意思,却认得它。
从前的时候,叶央无数个日夜和师父朝夕相对,他的那件赤红宽袍上,就用金线绣了一模一样的图案。
绝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