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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徳昭不以为然,继续张开了嘴。

    幼清一口一口地将菜喂到他嘴边。

    满脸燥红。

    一顿饭吃下来,徳昭很开心。

    当然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这样使坏的一面。

    看着她脸红,看着她紧张得连筷子都拿不稳,看着她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羞得无地自容,他心头痒痒的,有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悸动。

    吃完了,他挥袖让人将东西撤下去,“再另外传一桌上来。”

    众人一愣,王爷今日胃口可真好。

    等膳食重新摆上来,徳昭屏退所有人,唯独留下幼清一个。

    同他独处,她莫名有些慌张。

    料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做出什么令人诧异的举动来。

    徳昭指了指桌子,示意她坐过来。

    “还没用午饭罢?”

    幼清垂了视线,乖乖坐下。

    徳昭替她盛了饭,两只玉箸夹在手里,抬头问:“这桌上,有你爱吃的么,哪几道,爷夹给你。”

    幼清面色绯红,一味地摇头。

    哪里敢让他夹菜,他不戏弄她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徳昭见她不言语,就近夹了几口菜。

    碗筷递到跟前,幼清只觉得脖颈,怎么也抬不起来这个脸。

    徳昭笑:“难不成你也想让爷喂么?”说罢,果真又拿起玉箸并银勺,轻轻舀了饭,脸上带着笑意:“既然要爷喂,那就张开嘴罢。”

    幼清一下子慌了,顾不得那么多,忙地从他手里接过硬勺筷箸,拿起饭碗就埋头吃起来。

    徳昭在旁看着,眸中含了柔情,“你怕什么,刚才你喂了爷,这会子换爷喂你,那也是应该的。”

    幼清差点噎着。

    他下意识抬起手就要为她拍后背,幼清灵敏地躲开。

    她不想让他碰着。

    徳昭兴致阑珊地收回动作,下眼往她脸上瞧了会。

    许久,叹出一句:“你自己吃,爷不动你。”

    幼清点点头。

    她戴着面纱,吃饭吃得慢,一点点地往嘴里送。也是真的饿了,所以尽量忽略徳昭的存在,一门心思地吃饭。

    饭吃到一半,忽地徳昭道:“取下面纱吧。”

    幼清顿了顿,伸手去拿面纱。

    他抢先一步,伸手为她摘下,“以后都不用戴了,反正这些天爷都看习惯了。”

    幼清一怔。在他还是全福的时候,她确实常常没有戴面纱,就这么露着一张脸,以为他不怕,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而今,他竟说看习惯了。

    幼清轻轻问,“爷不是说喜欢看美人的么,哪里就能看习惯我这张脸呢。”

    徳昭笑起来,“那是之前说的,不算数。”他靠近,指了指幼清,“记住了,以后都不许再戴面纱。”

    幼清还能说什么,只得照办。

    中午过后,徳昭有事在身,便直接出了府,临走前同幼清交待:“你若闲着无事,自己走动走动,不必闷在屋里。”

    恰合幼清心意。

    就这么在徳昭屋里待着,她情愿当差做些事,好歹不无聊。

    下午在跨院逛了一圈,也不敢走远,因着徳昭的命令,她就没有戴面纱了,只在庭院走走,怕走出去吓着人。

    许是因为徳昭事先吩咐过,庭院并书房一带,并无太多人往来,连婢子都见不到几个。

    幼清想找点事做都不行,最后看书房前的那棵海棠树积了枯叶,拿起竹枝帚清扫,扫着扫着,将整个庭院又都扫了一遍。

    到了晚上辛酉时分,幼清见还没有人来喊她,以为她的差事算是当完了,便自个往侍女们在的角屋去了。

    今天是她重新回跨院的第一夜,总得知道自己在哪里下榻。

    等到了角屋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得里面有人道:“我看啊,她定是找人施了法,指不定给爷灌了什么*汤呢,凭那样一张脸,竟也爬到了主子爷的床上!”

    另一个人附和:“就是,这事想起来真真没天理,从前哪里见过爷这样,对个丑八怪好的跟什么似的!”

    “对啊,中午你们是没瞧见,爷不但让她亲自夹菜喂,还特意另摆了一桌让她一个人吃,后来还将我们全打发了出去,也不知道在屋里做些什么!”

    一个刻薄的声音响起,“你们激动个什么劲!爷现在对她好又怎样,我瞧着是没戏,爷真要瞧上她,哪里会让院子所有人封嘴,摆明了是玩玩而已,不会给名分的!”

    幼清怔怔站在屋门口,恁她从前听过多少辱骂的话,今天再听这么一番话,心中难免还是会难过。难过之余,又多了一丝气愤。

    等到屋里有人眼尖看见她时,她那仅存的一丝气愤便又化成了尴尬。

    众人瞬间安静,齐刷刷盯着她。

    这一刻,当真是要多尴尬又多尴尬。

    幼清想了想,最终还是抬脚进了屋。

    她又没做亏心事,不必遮遮掩掩地回避。

    朝屋里望了一圈,视线扫及崖雪时,多多少少有些情绪波动。

    原来她也在屋里,她也和她们一样讨厌她了,幼清这样想着,心头一酸,撇开视线,尽量不去看崖雪。

    被自己真心待过的人讨厌憎恨,是件伤心的事。

    她压着嗓子问:“哪位好姐姐知道我是住哪个屋子的么?”

    没人回答她。

    幼清只得离开,转身的瞬间,忽地听得背后有人说一句:“我们丫鬟的屋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幼清咬了咬唇,快步走开。

    走出好远,心里头总算畅快了点,抬头,天上一轮明月,胖圆胖圆的。

    她深呼吸一口,晃晃脑袋,将方才从耳边过的话全都甩出去。

    她丑怎么了,难不成她貌若天仙她们就会停止对她的讨厌吗?

    才不会。

    只怕会讨厌得更彻底。

    所以,和她的脸无关,她们讨厌她,只是因为徳昭眼瞎瞧上了她。

    她有这样的本事,能让自己迅速从阴霾中抽身。这会子心中已经彻底清明了。

    走着走着,后头有人喊她,“幼清!”

    回头一看,是崖雪。

    幼清停下来,问:“你怎么来了?”

    看得出她是一路追过来的,面上还喘着气。

    “刚才在角屋里,你莫要误会,我和她们不是一起的,只是她们人太多,我要是为你说话,她们定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幼清心头里一阵暖和,问:“你不讨厌我?”

    崖雪:“嫉妒、是嫉妒,你抢了主子爷的心,试问跨院哪个女子不嫉妒呢?”

    幼清主动牵了她的手,“只要你不讨厌我就成,至于主子爷的心,我巴不得你能抢回去呢。”

    崖雪嗤嗤笑,“我可没你这个本事。”打趣,“若我真去抢主子爷的心,你会怪我吗?”

    幼清摇摇头,“我不在乎的。”

    崖雪一根手指戳她脸上,“你呀,没心没肺,要被主子爷听见,非得扒了你的皮。”

    幼清哼一声,放轻了声音,“反正他也听不见。”

    崖雪哈哈笑起来。

    两人在路上一边看月亮一边说着话,半个钟头的功夫,和从前住一起时一样,有说有笑。末了,崖雪要回屋了,同幼清说一句:“你自个小心点,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一步错,前头就是万丈深渊。但只要你抓牢了主子爷的心,恁谁都动不了你的。”

    她一番肺腑,幼清自是感激,“嗳,我晓得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有我能帮衬的地方,尽管开口。”

    崖雪笑着应下。

    两人分别,已是甲戌时分,幼清走来走去,不知道自个宿在哪个屋子,想了许久,决定直接去问来福。

    重新回了东院,还没得及问,来喜笑:“你来得正好,爷刚回来,此刻在屋里等你呢。”

    幼清凝眉,问:“晚上也是我伺候么?”

    来喜:“那当然,如今你是贴身伺候爷的,自然要由你服侍爷入寝事宜。”他将“入寝”两字说的格外重,仿佛要说出点什么,幼清听着有些不自在,又问:“大总管知道我睡哪个屋子么?”

    来喜笑得含蓄,指了指屋子里头,“这个咱家不知道,姑娘还是直接问问主子爷。”

    他这边话音刚落,便听得屋里头徳昭的传唤声:“来喜,人回来了么?”

    来喜高声答:“回爷,幼清姑娘回来了。”朝幼清示意,让她赶紧进屋。

    幼清不甘不愿地入了屋子。

    徳昭斜躺在榻上,慵懒地拿了本书看,见她来了,稍稍抬眼,也没问她去哪了,只道:“回来了。”

    幼清应下:“嗳,回来了。”

    徳昭点点头,“爷乏了,过来伺候爷罢。”

    说的是让她替他更衣。

    屋里头一应物件都已经备齐全,就差个侍奉的人了。幼清捏了捏袖子,看了看前头摆着的巾帕铜盆盥物以及四脚屏风上垂着的衣物,不知从哪里下手。

    徳昭慢悠悠地起身,坐到床上去,极有耐心地教着:“先拿温水浸了帕子,拧三遍再过三遍水,拿来让爷擦脸。”

    幼清一一照做,捧了帕子递到他跟前。

    徳昭从她手上接过帕子,手碰着她的手,温温热热,白嫩湿润,他顿时就不想动了。

    幼清被他抓住了手,往回抽抽不出,只得往前,亲自拿了巾帕替他擦脸。

    徳昭这才放开她,怡然自得地享受她的伺候。

    在幼清看来,断手断脚全身残废的人,才需得要人这样服侍,她也是没做过这等活计的,下手不免重了点,几乎要搓出他一层皮来。

    徳昭蹙眉,逮了她的手腕,“痛死爷了,你存心的?”

    幼清顺势跪下去,“爷,奴婢笨手笨脚的,要么还是换人伺候爷罢。”

    徳昭噎了噎,嘴里一字一字挤出话来:“不要别人,就要你。”

    幼清只得咬牙继续服侍他。

    一步步做下来,到了最后换衣服的时候,幼清下意识要回避。

    徳昭叫住她,“你去哪?”

    幼清答:“奴婢去屋外候着。”

    徳昭笑,“你去屋外了,谁来替爷换衣服?”

    幼清一张脸烧红,支支吾吾:“爷……爷可以传来喜。”

    徳昭沉声:“不要磨蹭,快过来。”

    幼清愤愤地压着眸子走过去,后悔没能在徳昭还是全福的时候,多给他两拳。

    徳昭挺胸昂首,深邃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见她紧张,不由地多安慰几句:“你是第一个替爷换衣裳的侍女,以前都是太监做,你慢慢来,莫要慌神。”

    幼清慌确实是慌,一方面是因为她从未见过男子裸-体,一想到替他更衣难免会见到他的身体,这认知让她觉得难为情。而另一方面,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替男子更衣,毕竟她以前伺候的都是动物,动物是不需要换衣物的,他们自己会脱毛。

    这边解了扣子,那边散了带子,慌里慌张地,费了好大功夫,最后不仅没能将衣裳给脱下来,还将外衣和里衣绑在了一起,打了个好几个死结。

    徳昭低头看了看,颇为不悦,问:“你到底会不会换衣服?”

    幼清摇头,老实回答:“不会。”

    徳昭气噎,问:“怎么连衣服都不会换呢?”

    幼清委屈:“我自己的衣服还是会换的,只是从未替男子解衣宽带。”她说着,不甘心地吐出一句:“奴婢本来就笨手笨脚的,主子爷又不是不知道。”

    徳昭哪里还能说什么,气了半天,只得自己动手换了衣袍。

    等换完了衣袍,他从屏风后走出,幼清垂手侍立,一副随时等候发落的小模样。

    徳昭道:“明儿个和来喜学学,别的都可以不会,更衣这一项,定是要学会的。”

    话说得这样露骨,听得人耳朵臊。幼清撇开视线,不看他。

    徳昭兀自脱鞋上了床。

    屋里静悄悄的,幼清偷偷往他那边瞥一眼,想到今晚还没找到睡觉的地,又不想真的在徳昭屋里站上一宿,大着胆子,细声问:“爷,来喜让我问您,我到底分在哪个屋子。”

    徳昭从锦被里伸出手,拍了拍榻,“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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