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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盛时得知她想要找工作后,说:“我刚刚才想起来我朋友的中餐厅需要一位店长,你想不想去做做看?你以前管理过咖啡馆,现在做起来餐厅店长也熟悉,我想工作内容都是相通的,也没多大区别。”
岑溪知道伦敦的工作并不好找,尤其是她这样的外国人。盛时嘴里的这个工作对她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在她此前的想法里,她可能先得去中餐厅找服务员之类的工作。
她一时惊喜:“真的?我当然想啊,你朋友的餐厅在哪儿?我要先过去面试吗?”
“等周末你不上课了,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盛时的话刚刚说完,抬头就发现下雨了,他们站在树下,雨珠落在树叶上唰唰作响。他连忙去车里拿了一把伞给她,“你先回去吧,这雨说来就来,明天我再和你说。”
岑溪举着伞,又想起来:“那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盛时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开车就到家了,她下一句话就是:“那你和我一起过马路吧,然后就可以把你的伞带回去了,明天下雨也可以用。”
虽然他家里还有伞,并不缺少这一把伞,但是盛时依然觉得这样很好,她说得很好。那张撑开的伞就是一片天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空。
这一阵雨下得急,转瞬已是哗啦啦的大雨。他接过她手里的雨伞,为了避免雨水淋到她,把大半个伞都挡在她头顶,她立即发现了下意识靠近他,两个人几乎紧紧挨在一起,相携走过雨中的马路。
对盛时来说,这一段路又短又长,短的是还没等他好好感受她就在自己身边,已经走到了尽头,长的是她离他那么近,近到他只想和她这样相依相伴走完一辈子。
他看着她走进公寓大门,她还回头对他笑了一下,隔着一道门,那笑容亲近而温暖,一瞬间又照亮了他的整个天空。
盛时撑着伞走回自己车边时,停在他车子后头的那辆车依然还在那里,车门边却立着一个人,茫茫大雨里,那黑色的人影连同黑色的车身一起,像屹立在汪洋大海里的一座岛屿,恒久地守护在那里,直至海枯石烂。
他也站了很久,雨珠泼天泼地落下来,雨伞已经遮挡不住,他身上也被淋湿了。那个人没有撑伞,也没有看他,只是一动不动面朝着前方公寓楼某个亮着灯的窗口。
他也看着前方的公寓楼,那雨夜透出窗外的灯光就像不久之前绽放在他眼前的笑容一样温暖。他的语气平淡,声音却坚定,不紧不慢地说:“人和画是不一样的,画可以收藏,人有心,收藏不了。”
他打开车门时,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在雨中清晰地传来:“我已经收藏了。”
岑靳在卧室里听见客厅又有了声音传来,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姐,盛大哥走了?”
岑溪拿着那块剩蛋糕走向厨房:“你作业做完了?”
岑靳又嘻嘻哈哈了起来,跟进厨房颇有意味地问:“姐,你觉得盛大哥这个人怎么样?”
“很好。”
“真的?我也觉得盛大哥很好,那你们……”岑靳停顿一下,故意咳嗽一声,“你就不给我找一个姐夫吗?”
岑溪瞪了他一眼:“你跟何叶两个人就不要成天瞎搅合了,我自己会看着办。”
“瞎搅合——”岑靳拖长尾音一字一顿重复了这几个字后,又恍然大悟似的说,“好吧,我知道了,我们不再瞎搅合你们了,你和盛大哥自己看着办。”
岑溪知道他误解自己的用词了,也懒得纠正了,要不然他又要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真的要瞎搅合起来了。她心里其实正在百味杂陈,当时在马路上没想到,回来后才想到工作就这样解决了,无疑又是盛时在帮她,可她好像一直都不能为他做点什么。
洗了碗,收拾干净厨房,她又从冰箱里拿出那块剩蛋糕。这只巧克力蛋糕很好吃,还有淡淡的酒香,放到明天就没有这么好的味道了。岑溪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个真正的酒疯子了,晚上明明喝过酒,却还惦记着蛋糕里的这点酒香,半夜也要吃掉。
她在卧室里一边吃蛋糕,一边看那幅水墨画。画面上是一株花树,像石榴又像茶花,但是这株花树的花却全部是一颗一颗的石头,这些石头被涂上了彩墨,每一颗的颜色又都不同,姹紫嫣红一片。当初她就是看不明白为什么是石头花,旁边的题词是“陌上花开缓缓归”。题词的寓意不难懂,可是配上画就叫她费解了。她那时候胡思乱想了一通,但也是真的很喜欢这幅写意水墨画,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画家也有了一丝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画出这么好的画,好像是从心里画出来的。
看了一会儿画,蛋糕也吃完了,她突然福灵心至,跑去拉开梳妆台抽屉,叮叮当当翻找了一通,记起来了什么,跑到更衣间,最后在衣柜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只黑色丝绒盒子,打开以后里头的宝石项链熠熠生辉,那点缀在白金镶碎钻的花瓣里头的硕大蓝宝石也是光芒璀璨的石头。
她走的时候,除了这条项链,只带走了一些日常衣物,不是惺惺作态,也不是矫情,那间卧室的东西太多,不是她带得走的。她口口声声嚷着要还他钱,也没还,有些东西也是还不了的。
这条项链最初也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但他大约也不清楚她到底哪天过生日吧,她还记得他当初把这条项链送给她做生日礼物已经晚了好几天。
窗外雨声潺潺,卧室的窗户没有拉上窗帘,看得见玻璃窗上细密流淌的雨点,灯光下亮晶晶的,仿佛点点玉华,流光溢彩。
她伸手贴着玻璃窗,可玉华在玻璃的另一面,她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玻璃,一点一点传到手心。
周末的时候,盛时带岑溪去了那家中餐厅,见到了老板。那老板也是中国人,中国名字叫高翔,当然现在已经是英国籍了。盛时把她介绍给老板后,就坐在一边,让他们两个人谈话了。
高翔三十多岁,一口普通话纯正地道,和盛时很熟稔,也直言盛时有介绍过她的情况,所以她基本上没怎么面试就被老板诚心诚意聘请。
岑溪特别实诚地说:“我之前在国内开的是咖啡馆,肯定和在国外的中餐厅还是有不同的……”
高翔哈哈大笑打断她:“餐厅嘛,还不都是一样,在哪儿都是吃饭,只要让顾客吃好买单就行。你刚出国觉得国外什么都新鲜,呆久了你就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儿都一样,人活着就得吃。”
话虽然说得简单粗暴,但细想也是那个理儿。盛时面带微笑看了她一眼,岑溪朝他点点头,放下一颗心来。高翔也说会让前任店长带她一段时间,她也不担心自己会做不好抹了盛时的面子了。
高翔留她和盛时吃饭,这家中餐厅主打的是粤菜,岑溪吃了餐桌上的几道菜,深觉厨师功夫特别好,在异国他乡还有这样纯粹的中国味。
盛时说:“其实那天晚上我就是想带你来这家餐厅吃饭的,不过今天来也一样。”
岑溪笑一笑,原来他也是一个念着家的味道的人。
高翔说:“我这家餐厅就是他建筑设计的,岑溪,你觉得怎么样?”
这一下,岑溪真真吃惊了起来,她进门时就留意到建筑风格很中式,室内设计也颇古雅,十分契合餐厅的主题。算起来她是第一次看见盛时的“作品”,笑盈盈地点头:“我待会儿会好好看看的。”
盛时笑:“我可以为你讲解。”
席间高翔讲起他开餐厅的经历,说开业第一年时生意并不好,外国佬也吃不惯这样未经改良的中国菜,纯粹指望中国人来吃,又没有多少人。
这倒是和岑溪开咖啡馆的经历差不多,她不由好奇问:“那你一开始为什么想要开餐厅?”
高翔放下筷子慨然而叹曰:“人活着嘛不就得吃,偏偏我这个中国胃被养刁了,在英国十年都吃不到自己想吃的家的味道,所以一怒之下就开了这家中餐厅。”
岑溪和盛时对看一眼,捧腹大笑,笑完了又好奇问他后来生意又是怎么好起来的。午餐时分,店内楼上楼下已经满座了,还有等位的顾客,不乏高翔嘴里的外国佬,这么火爆的场面,很容易就看出来,餐厅的生意现在是十分好。
高翔卖了个关子,哈哈一笑:“这就是你这个店主上任后该琢磨的问题了。”
这句话也说得十分在理。岑溪知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讲清楚的,说起来简单就是抓住顾客的胃,但要抓住顾客的胃也没那么简单,自然要有真功夫。她想着回去后得好好琢磨一下粤菜了,不要到时上任后那点浅显的粤菜知识还比不过店里的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