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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围裙上擦了一把,觉得脸颊上有些微微发痒,伸手抓了一下,不防手上的炭灰擦在了脸上,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出了门,直向大房院子里去,远远地,听见一道尖细嗓音说“太后来时,先去沈家上房歇脚,见过了三位姑娘,便去花园寻访圣祖遗墨;随后,便在豫亲王赞赏有加的蔷薇花架下吃茶。”
“公公,家里三姑娘跌破了头,如今还一连病色;四姑娘身子也弱得很,出不了门,见不得人。”凤氏应着,一脸谦逊地领着个面白无须的老内监从院子里出来,撞上一脸炭灰的胡氏,险些咬了自己舌头。
“这是厨房上的婆子?”那内监高高地挑起浅淡的眉。
凤氏唯恐说这是姑娘奶娘,就要被这内监瞧不起,埋怨胡氏没眼力劲,便嗔道:“不去伺候茶水,来这做什么?”
胡氏一呆,待要跟凤氏理论,又听那内监叮嘱凤氏“太后老人家来了,千万将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藏好,若冲撞了太后老人家,你一百个脑袋都赔不起。”思量着,便对凤氏说:“夫人,小的来要两口铁锅、两单柴火、一斤白蜡。”
“知道了,金穗、金锁,去拿了给她。”凤氏深知胡氏那倚老卖老的性子,唯恐胡氏撒泼,赶紧地就领着那老内监向前走。
胡氏呸了一声,觑见金锁领着个圆脸丫鬟过来,知道这金穗也是黎家送的,就紧催着说:“快些将我要的东西送到二房院子里去。”
“奶奶,不如等夫人闲下来……”金锁猜着凤氏的性子,不敢轻易地答应下来。
胡氏冷笑说:“不立时给我送来,信不信,我这会子破开了,抱着夫人大腿讨月钱去?”
金锁脸一白,见金穗抿着嘴面上流露出两分不屑,知道被金穗看轻了,忙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奶奶先回去,等一会子,就叫周成家的给奶奶送去。”
“等着呢。”胡氏憋着嘴,咕哝着骂了金锁一声,闻见一股清香,见双泓躲躲闪闪地抱着个纱面包袱走来,疑心这是沈知行、凤氏偷偷摸摸给如是添的衣裳,心里为如斯鸣不平,但想起如斯那蜻蜓钗,又不敢轻举妄动。
等回了厨房,见到如斯满面尘灰烟火色地缩在灶台前,忍不住对着如斯流泪,“一辈子,难得体面一回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如斯手里拿着拨火棍,托着脸颊看胡氏老泪纵横,笑嘻嘻地说:“奶奶与其在这边哭,倒不如,趁着这会子有外人在,大伯母拉不下脸,多去替我要衣裳、头面才是正经。”手落在脚上,急赶着说:“我这脚上鞋子也旧了,奶奶去替我要一匹水绿绸子做鞋面。”
“一匹?”胡氏才想做鞋面哪里用得着那么些布,须臾明白如斯这是狮子大开口,忙慌答应了,就去寻凤氏。
如斯从荷包里掏出那枚缠着红线的白玉扳指,待要投进那炉灶中,忽地想起傅韶珺对那白玉镯的执着,疑心这扳指、玉镯上,另有一段譬如得之可结下良缘的典故,便攥着扳指,又将扳指放回荷包中。
一时间,金锁、金穗先带着人送了柴火、白蜡、铁锅来,如斯先不客气地叫金锁、金穗帮着,将铁锅刷洗了,摆在空下的灶台上。
“……姑娘,我们夫人也不是存心不叫姑娘见人,实在是被姑娘吓着了。”金锁满心以为如斯是恨屋及乌,恨凤氏,便迁怒到她们头上,于是急赶着解释。
如斯笑道:“我知道。”恰望见绿舒、绿沁、绿痕、红满抱了薄荷、桉树、丁香、肉桂来,便又说:“劳烦你们替我将这些洗干净。”
金锁眼皮子一跳,正待要笑着借口凤氏那还有吩咐,便见双泓尴尬着走来,捧着用黑发做了一半的狄髻对如斯说:“姑娘,这下头的结子怎么打,我们姑娘也不知道……”
“拿来给我瞧瞧。”如斯伸手接了那做了一半的狄髻,一面赞叹如是的心灵手巧,一面便靠着廊下柱子,替如是打结子,又好奇地问双泓,“这是用谁的头发做的?”
双泓伸手比了个三。
金锁带笑不笑地说:“除了她,谁有这份不露面,也要沾一分功劳的野心?”
如斯微微一笑,打了结子,递给双泓,又催着金锁,“快些帮着我将这些洗干净吧。”
“……哎。”金锁见如是那还有事要求如斯,不敢得罪她,便急赶着劝金穗帮着去切丁香枝条。
如斯站在一边,瞧金穗一脸的不耐烦,便知除了绿舒、绿痕、绿沁、红满四个,剩下的人,才是真正出自黎家。
待那薄荷、桉树、丁香、肉桂清洗后晒干切碎了,已经到了二更时分。
此时,如斯才放金锁、金穗离去。
“姑娘也去歇着吧。”绿舒揉着肩膀,连声地劝如斯。
如斯点头应下,转着脖子随着绿舒走,洗漱过后,见绿舒一直看她,便问:“什么事?”
绿舒笑盈盈地走到床边,手一伸出,将一个朱红瓷瓶递给如斯。
“这是……”
“拿给姑娘擦脚的。”绿舒放下帐子,在里间留下一支蜡烛,便退了出去。
如斯拧开瓷瓶上的塞子,闻见一股金登草香气,便将塞子堵上,仰头倒在床上,疑心绿舒去园子时,遇上了接头的人,毕竟,园子里有正收拾路径的锦衣卫呢。
俗话说,情深不寿,怎地她偏遇上情种了呢?待看她去厨房里弄得灰头土脸的,那情种还如何情深。心里想着,借着蜡烛,便挖了一块霜膏涂抹在自己那双天然小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