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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荪置身光亮的地方,莺歌站在远处的阴凉里,因水面反光的关系,她不太看得见水下的情况,再加上大青石和鹅卵石颜色都偏暗,她也发觉不了池水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殷红的痕迹。

    莺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知道这位小姐说一不二的脾气,只好快步去厨房。

    秀荪就吩咐一身湿漉漉的小喜鹊,“你去拿干净的衣服来,顺便偷偷拿两床床单,棉布的最好,还有金疮药,在我床头的小盒子里,注意别让人发现了。”

    小喜鹊看了看秀荪,欲言又止,见秀荪急忙忙对她摆手叫她赶紧去,也没有再开口,转身跑了。

    秀荪自己也赶紧从水里出来,跑去屋里提起莺歌方才打的凉水,又将矮几旁莺歌做针线的笸箩抱在怀里,看了一眼剪刀也在,一路小跑到温泉池对岸的大青石后。

    这人似乎又昏了过去,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呼吸也不明显,秀荪用帕子沾了点桶里的往徐景行的嘴里滴了一些,见他有吞咽的动作,喜出望外,又用湿帕子润了润他干裂的嘴唇。

    接着,扒开他身上的短褐,以舀子装水,一处一处给他清洗伤口。

    秀荪前世常去西山,知道带着伤口的皮肤浸在温泉水里,很容易发炎,他伤得这样重,要是高热不退就遭了。

    显眼的伤口共有三处,胸前一道,很长,却比较浅,左臂上一道,血肉外翻着,最严重的一处在后背上,由右上往左下狠狠一划,深可见骨,要是再狠一些,恐怕从肩胛骨到脊梁骨都保不住了。另有许多擦伤划伤,和那三处比起来,简直小儿科了。

    秀荪知道他的功夫着实不错,到底是什么人将他伤成这个样子,秀荪内心焦灼,又不好问。

    伤口裂开处的皮肤已经被泡得发白,秀荪还是毫不犹豫将一瓢一瓢的水浇下去,等把他翻过来要继续洗胸口的两道伤口时,见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正咬着牙,梗着脖子,直勾勾看着她。

    曾经傲慢清冷的双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视线却是定定的。

    秀荪的手就停了停,只听那人有些哭笑不得,他声音极是沙哑,“你在干什么。”听上去很是疑惑。

    秀荪觉得莫名其妙,一般这种状况下不是应该情真意切地讲一句,叩谢姑娘救命之恩,或者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或者再加一句下辈子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之类的吗。

    怎么这人这么不自觉,他就算没读过书也该听说书先生讲过七侠五义之类的故事吧。

    真是没文化。

    秀荪鄙夷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扬了扬手中的红漆长柄水舀,“你看不见吗?我在救你呀。”

    这人似乎也是想翻白眼,奈何力气不够,只是眼珠转了转,又沙哑道,“你再这么给我浇水我会死的。”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就好像他是棵什么植物。

    秀荪急了,辩驳道,“怎么会,伤口碰了温泉水很容易发炎的,我给你洗干净。”

    那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磨着牙道,“那你是否知道伤口碰倒任何水都很容易发炎。”

    “啊,啊……?”秀荪愣住,这个她怎么知道,她上一世虽然练武,受过最重的伤也就是磕破油皮儿之类的,那时候宫女太监太医医女一拥而上,她只顾着喊疼就行了。

    不过,秀荪又看了一眼他淡漠的眼神,面对救命恩人态度至少要谦和一点吧,难怪小伙伴们都不爱和他玩。

    她只好停了手,“那,那你教我啊。”她声音都打颤了。

    却见他仍是睁着一双深邃的眼打量着他,有些好奇他在看什么,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望去。

    轰!

    秀荪的脸瞬间好似点燃了的二踢脚,红红的,鼓鼓的,直要往天上冲。

    她,她,她竟然忘记了自己个只穿着杭绸短裤和肚兜!

    杭绸短裤湿了水正紧紧贴在小屁屁上,红艳艳的肚兜上绣着个大大的芍药团花,此刻带子已经松了,正斜斜挂在脖子上,露出了,呃,其实啥也没露出来。

    她这才七岁,因个子矮,看上去也就五六岁,那里,呃,还没有开始长肉,所以,基本上啥也没有。

    本来阮氏都不打算让她穿肚兜泡温泉的,可是秀荪自己内心是个快二十岁的姑娘,周身空气流通太顺畅她反而会不自在,特意穿上了。

    也正因为秀荪的内心已经是个成年少女,虽然身体处在一个没有啥好看的,看了也白看的年龄,她还是会觉得羞愤难当,怒火中烧。

    她像个弹簧一般跳起来一手捂住了胸口,另一手里的舀子伸长狠狠打在那白皙宽阔的脑门上,“你这登徒子!”

    徐景行实际上是在打量秀荪手边的针线笸箩,面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他还不至于邪恶道那种地步。

    却冷不丁迎面吃了一瓢,他觉得冤枉,很委屈,也很是震惊,为什么一个五岁的小女童会以为自己唐突了她?果真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吗?什么时候小女孩们都这么早熟了?

    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丁点体力又耗费殆尽了,他又仰着脖子躺回了潮湿的草丛里,双眼似是被灿烂的日光刺了眼,他眯了眯眼,声音沙哑,越来越低沉,“有酒吗,越烈的酒越好。还有,用这个针线把我背上的伤口缝起来。”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指着那藤编的笸箩。

    秀荪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是用烈酒洗伤口,还有让她用针线给他缝伤口,简直匪夷所思。可她没有时间去质疑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丢了水舀子,跑进屋去,她记得这间屋子连着的耳房里存着一些酒和茶叶之类,她搬了一坛小一些的,顺便给自己披上身衣服。

    小喜鹊正巧回来了,手里捧着两床松江三梭布的床单,歉疚道,“小姐,棉布的床单都没带来,就只有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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