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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家早已今非昔比,祖上可曾是腾冲城数一数二的大玉商,经营的绮罗玉乃四大名玉之首,宅院亭榭多如牛毛。祖上妻妾成群、穷奢极欲。不知何缘故,声名远播的绮罗玉却逐渐退出市场,家境逐渐败落。到了尹老爷当家之时,经济同人丁一样,变得越来越单薄。尹瑞轩是尹老爷四十岁那年,才获得的唯一子嗣。用尹夫人的话说,轩儿是观世音菩萨赐给他们的。他们结婚二十多年来,为了获得子嗣,不知拜访了多少名医,又不知踏破了多少庙宇。尹夫人吃斋念佛数年之后,方才怀上尹瑞轩。自从尹瑞轩出生之后,尹夫人从此吃斋,终日念佛,初一十五雷打不动去寺庙。尹瑞轩摔坏孔子牌位的当晚,他是被刘三背回来的。他醉得不省人事,口中不断吐出污浊之物。尹老爷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生不逢时啊!”说罢转身进了书房。尹夫人则是心疼不已,说道:“轩儿,是从没喝过酒,今日这么一喝,喝出个闪失该如何是好!”她又是吩咐丫鬟烧水,又是拿毛巾,手忙脚乱。尹瑞轩这一醉便是三日。三日之后便在赵得喜的引诱下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喜庆的唢呐声,震耳的鞭炮声,越来越近。街坊邻居越围越多,只为一睹这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韩春雪着上嫁妆是怎样个模样。而刘铭玉却躲在不远处的墙角,这情形在他心里恍若一年前母亲出殡的上午,悲伤与无奈同那日的雾气一样笼罩着整个山村。母亲看到丈夫、女儿是在她死去的第七天早上,她尸体已开始霉烂发出臭味,生病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就告知父亲。刘铭玉曾多少次绝望地拂过母亲的双眼,不想让她看到她无情的丈夫,可她的双眼始终都睁得大大的,直到父亲轻轻用手一抹,才永远闭上。父亲抽着烟喝着白酒默默地坐在母亲坟前,七七四十九天,他才带着儿女从乡下回到腾冲。四十九天里,他只对刘铭玉说过一句话,我也想早些回来,可正好赶上去缅甸帕敢寻找上好的赌石,尹老爷这些年来,赌石赌一块败一块。刘铭玉对父亲的恨从而转移到父亲的东家尹家,如果父亲早些回来,母亲可能不会死。
带着头盖、身穿嫁衣的韩春雪,在夕阳的余晖下,是那样恍恍惚惚、支离破碎,如影在一块碎了的镜子上。刘铭玉挥起拳头朝墙使劲一拳。碎了的墙砖粘满了鲜血。怒火烧得他满脸通红。他在人群外怒吼一声,除了我,谁也不能娶走韩春雪。人群散开一条道,他挡在花轿前。花轿停下,唢呐声消失。只剩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声,以及刘铭玉“砰砰”的心跳声。刘铭玉的心仿佛随时会从喉咙里跳出来。刘三一见是儿子这个浑球,怒火中烧。几步便越到刘铭玉跟前,操起手里的马鞭,朝刘铭玉抽去。鞭子越抽越急,越抽越有力,刘铭玉一动不动。他冷冷地对刘三说,等你抽完这些鞭子,便是你我父子情份结束之时。没多久,刘铭玉倒了下去,在倒下之时,他看到了自己坐在一块石头上,听着河水声,望着月亮,望着、望着,韩春雪对他淡淡的一笑便出现在月亮上。在乡下母亲病重的日子里,去韩家药房抓药曾让他无比沮丧。直到一天韩春雪出现在药房里,她对他淡淡一笑,从此去药房抓药便比去每年农历六月初十腾越祖师殿听戏更让他兴奋与期待。这内心的期待与兴奋在劳作一天后的夜晚,给予他甜蜜、温暖的同时,也给予了他罪恶感。在离开的前一天,他徘徊在药房前,从太阳升起直到药店关门灭灯,只希望能见到她,对她说句话,你等着我,等他日荣归故里娶你回家。尽管她未曾跟他说过话,只有微微的笑,而那笑里他似乎读出了她少女悸动的心。然而那日她始终没出现,直到许多个日子后的今天,她身穿嫁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