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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一沉。
蓝色的鲛人双手贴在缸壁上静静地看着她,蓝色的尾巴甩出完美的弧度。花容这才突然意识到,这鲛人看得到自己。
鲛人耳朵尖长,耳后长着腮,薄薄如翼的花瓣般的边缘随着呼吸而起伏,煞是惊艳温柔。
红帽子抱着花容的脖子,坐在花容肩头,滴溜溜的乌黑的眸子瞅着鲛人,发出唧哟欢快的声音。花容敲了敲他的脑门,转身走了。
现在她没法救这鲛人,只能伺机行事,先把子玉找出来再说,想必稍后绯姨和青山前辈也会到此,到时候事情也好办许多,鲛人恐怕是最后的压轴,暂时不会被拍卖。她现在该担心的是她的子玉被人拍卖走了!
花容一袭素白缕金滚绣云锦绸袍,白底银缎面的云靴,青丝以银丝嵌玉宝冠束起,银冠下垂两缕宫缎云锦银带拖到腰后乌黑如墨的青丝间,面容俊雅,天姿凤仪。
摇着扇子从正门走进的那刻开始吸引了怜倌楼内众多灼热的目光,只是他这派头委实不像是这厅中来回走动伺候的伶倌儿,走进来,目光往涌上去伺候的美貌男子身上瞥了没瞥一眼,稍微有些见识的便心下猜测,这位公子恐怕是因这拍卖会而来,听说这次的拍卖会不仅仅是拍卖娈童,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好戏在后头?
花容一路过来,没多少位置空着,她走到右侧靠边的位置,朝那边坐着一位商人颔首有礼道:“不知在下可否……”
“坐坐坐!这位公子坐!”
她话还没说完,那位男子已立刻让出一个位置,花容一拱手,敛衣坐下。
二楼雅阁的两双视线瞬间胶着在她脸上,乌穆瞳色一深,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身体微微前探。
“是她……”
苏旃檀看着花容熟悉的容颜,与当年相比,她神色间愈发冷淡精致,如此玉颜若是当初定会有人不知脸面上前搭讪,如今却没有人敢轻易上前。
花容目光注视在红漆高台之上,乌穆与苏旃檀也不由猜测她可能是为拍卖会而来,白日里她身边曾经那位婢女与一位陌生青年男子前来,已经知道了此地之事,只是,乌穆也没想到究竟是什么吸引了花容。
花容并未多看一眼楼上,她只知晓今晚子玉有可能被拍卖,但是她已经找遍了内厢也没看到子玉。如今只好坐在这里等怜倌楼的老鸨将人带上来拍卖时救下来。
子玉如今状态不好,想到怜倌楼对待小倌儿的手段,花容捏着酒盏的手微微发青。
红帽子从她衣袖中探出脑袋,花容端起酒盏就直接到了红帽子的嘴里,小蘑菇喝的直打嗝儿,歪在花容衣袖里打盹儿。
花容叹气,敛袖望向高台。
台子上已经陆陆续续拍卖了几样物品,此时台上主持的艳丽男子扭着腰肢提高气氛,低下叫价的一浪高过一浪,此时台上都是些都是些普通的珍玩或是简单的商埠分布图,都是些方便商贾做生意的物品。
待到台中拍卖进行了大半,已经不再拍卖物品,而是转向一个个娈童或是年轻艳丽堪比女子的男子时,原本漫不经心的撑臂品茗的花容斜瞥了一眼台上。乌穆神色微动,朝一旁的侍卫低声吩咐了一句,侍卫立刻右手覆左胸,恭敬地退了下去。
苏旃檀摩挲杯沿,瞥了一眼一楼右侧不少打扮成男子模样的中年女人,红唇勾起一抹冷笑:“玉王妃难道还会与那商贾富婆不成?”
这底下有不少豢养男童或是面首的女人,这些女人能混到如今地位,虽是商贾却也不笨,何况还有的是银子,她们都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凑这热闹,刚刚花容进来时已经有不少中年女人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只是乌穆这是何意?让人将那一铁笼的男童与健壮男子都抬出来捆绑拍卖?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用意?
“南冥国主急什么?难道阁下还以为王妃来此不为男人,还是为了你不成?”乌穆语气有些出格,说出的话更是令苏旃檀瞬间沉了脸。乌穆也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又道:“南冥国主莫要生气,本王的意思不过是欲探知王妃究竟到此是来找何人罢了,一起带上来岂不是意思更明白,不过阁下放心,为国主准备的特别男子会单独放在后面,届时本王会派人加入喊价,算是送于阁下赔罪”
苏旃檀冷笑。“多谢阁下美意,只怕王妃不是来找人的”
乌穆此次将两头蛇蟒拍卖,只怕哥哥来此是为蛇妖而来。
乌穆神色一凛,眸光微眯,显然也有这层意思。
楼上暗云汹涌,楼下也是喊价翻天。两个巨大的铁笼被抬到台前,里面众多年轻的男子和美貌少年*着身子挤作一团,头发披散,低垂着头缩在角落中,台下众多客人叫嚷呼喊,拍桌子砸杯子叫骂!
“这副样子如何看得清长相!”
“你们这怜倌楼也太会做生意了!这挤作一团怎么看得清是否有残疾缺陷?”
“就是!你们这是像讹诈不成!”
“各位客官莫怪!莫怪!”台下闹作一团,老鸨伸手示意稍安勿躁,朝一旁数名彪型大汉大声喊道:“还不速速将冷水提上来!”
七八名大汉提着盛满冷水的水桶兜头泼到铁笼之中!厉声呼喝。“都给我抬起头来!”
哐当的铁栏声响震天响,原本缩成一团的众多少年瞬间被冲刷干净,抖抖索索的抬头,台下顿时传来阵阵啧啧声,淫邪之语此起彼伏。花容食指轻叩桌面,目光细细扫视一圈,却发现这两个大铁笼中竟然没有子玉!
花容顿时有些坐卧不安,子玉不在这里面,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除了这些少年还有其他人拍卖?
“这些货色当真不错,各个长得能掐出水来”
“公子到此可是来买仆童?”
花容身侧的商人试探问道,到这里说得好听都说是来买仆从,谁不知是变相来买娈童?
花容闻言并不反驳,也没有说话,只淡淡一笑,没有接这话。
因为这两笼子的年轻少年到来,场中瞬间活跃,满座喊价一声高过一声,从一百两银子硬是喊道了五六千两。似乎原本是打算一起拍卖,但人数过多,而是两三个一起拍卖。
“六千五百两!一次!”
“六千五百两!两次!”
“六千五百两!三次!成交!这最后三位少年便是公仪老爷所有!”
随着最后三人的卖出,花容也没见什么动作,乌穆瞥了一眼苏旃檀又吩咐了一声,摆手让人将两条巨蟒抬上来。
这次的冲击力远比之前来得可怖,这两条巨蟒并未装笼,而是被一根泛着冰冷光芒的铁索穿透表皮连串在一起被二十二人抬上台子!
“砰!”的一声闷哼,两条巨蟒被扔到台上,吓得一干看客瞬间白了脸色!
“好……好大的蟒蛇!”
“竟是赤色与黑色的巨蟒!”
指指点点的声音层出不穷,两条巨蟒尖扁的脑袋耷拉在地面,破烂不堪的鳞片上不知被什么打穿,铁索上黄符拧成绳系在链子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两条巨蟒碧绿妖戾的眼睛此刻尽是狂暴的杀戾妖气。
花容只瞥了一眼,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到手中也毫无所觉。
“一千两开价!两条同卖!”
一声重锤响起,场中瞬间轰然炸开!
“三千两!”
“三千五百两!”
“三千八百两!”
“四千两!”
一个个加价的声音响在耳畔,花容总算是从震惊中回过神,凝眉看着台上这两条巨蟒。不曾想到,时隔八十多年,他们竟然这般见面。
良羽与玄冥怎么会沦落到这种被人拍卖的地步?似乎受伤不轻,竟然将他们打成重伤,青宗没有了青山,竟也有这般可怕的实力?
良羽与玄冥此刻可没认出在这么多人中认出花容,如今的场景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活了上千年,还从未在这污秽场合被人指指点点的看卖多少银子!这要是被西蜀子民知道了,他们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干脆!
但是如今他们别说反击,就是动一动都不可能!
场中价格加到六千三百两,这才停止,毕竟这两条巨蟒虽说罕见,但是看着快死的模样,踢一脚弹都不弹一下,看来也是养不活的,大部分眼尖的商家看中的是这两条巨蟒身上的鳞片和蛇胆之类。
这般大型的蛇蟒,想必死后身上的东西也值钱,但是超过六千两后,似乎就要赔本,是以在场的很多商贾都停止了加价。
一身朱红大袍子的老鸨知道差不多了,大声喊道:
“六千三百两,一次”
“六千三百两,两次”
“六千三百两,三……”
“一万两”
老鸨“次”字尚未喊出,冷淡的嗓音轻飘飘的声音传到耳中,他陡然一滞,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脸色一绿,勉强镇定下来。
顿时所有人目光齐齐望向角落中悠闲品茗的花容!
花容放下茶盏,在众多快凸出来的眼光注视下,缓缓站起身。面容没有多余的表情,声音也干脆清淡。“我出一万两”
坐下瞬间议论纷纷!
“他疯了不成,这不得亏死?”
“不就是两条巨蟒?他竟然是冲这两条蛇来的!”
“一万两可是够卖一座奢华的侯府!他竟然用来买两条蛇的尸体?”
不论别人是怎么私下议论,花容依旧没再多说什么,老鸨顿时眼睛泛出赤红的光芒,看着花容像看一座金山,当即道:
“一万两,一次”
“一万两,两次”
“一万两,三……”
“等等”
老鸨脸色一绿,满腔激动瞬间又是被兜头一棒,顿时冲火地瞪向花容!却突然发现打断他话的不是花容,他顺着花容的目光望向二楼,顿时神色一凛,恭敬地退到一旁没说话。
乌穆含笑看着花容,淡笑道:“不知这位公子可否给个薄面陪在下痛饮一杯?”
花容拂袖坐下,不置可否,冷淡道:“阁下的生意做是不做?”
乌穆手一顿。“自然”
“那还请继续”
老鸨顿时面露为难,他也不知为何主子突然开口,这可是难得的好买卖,这么个冤大头的大金主很难找。
乌穆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下一掠而下!稳稳立于花容身侧,旁边数名商贾立刻让出位置。乌穆坐在花容旁边,一挥手示意台上继续。
老鸨一锤定音,两条巨蟒是属于花容。
立刻又有人要上来抬下去,花容眉头微拧,冰冷道:“阁下卖给本人的是活的,若是死了,在下可不敢要死尸”
老鸨背后一寒,立刻怒目瞪视粗鲁抬蛇的数十名大汉!“还不轻轻抬下去!”
“是!”
两条巨蟒被大爷似的轻轻抬下去,坐下众多商贾诧异地看着花容,这种要求也太……太无厘头了!
乌穆笑而不语,只是定定看着她。他知道这是她在警告他。挥手道:“好生照看着,别让这两条蛇死了”
“是是是!”
两条巨蟒被直挺挺抬进内厅等候拍卖会结束,两方清账才可以带走。
玄冥与良羽不能移动,只能听到这个将自己买走之人的声音。路过花容身旁时,良羽竖瞳余光瞥到她的侧颜,只觉得这半面似乎看着有些许熟悉。
“他,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但是他也不肯定自己在哪里见过。
玄冥却是一双瞳孔缩成针孔,僵得身体好似被冻住,死去多时的模样。良羽吓了一大跳!“玄冥!玄冥!你还活着吧!”
“是她!竟然是她!她还活着!竟然是她!”
花容听明白了,转头看向这被抬进去的两条巨蟒,薄唇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故人相见,看来还记得我这仇人”
良羽瞬间也和玄冥一样了,震惊地看着她,一直到被人抬走,消失在视线中。
“你果然是为他们而来”乌穆了然道。
花容勾唇,目光看向高台。“阁下还有一样没有拿出来,在下也想一睹芳彩”
“自然,冷公子要看,在下乐意之至”乌穆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高台。
拍卖会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已经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加入,还有不少人的目光睃向花容这边。
接下来的拍卖会没有再向刚才一样跌宕起伏,各人兴致缺缺,寥寥数人举牌加价。一直到老鸨宣布只有最后一样时,场中再度喧哗起来,花容神色透出疲惫,她知道这最后一样恐怕是那鲛人,但是,子玉呢?
子玉难道没有被卖到此处?她的子玉在哪里?
花容看着场中被蒙着的黑幕,有些意兴阑珊,乌穆为她倒了一杯碧螺春,卷曲的青叶在水中起伏飘荡,站在乌穆身后的数名侍卫暗自心惊,国君竟然亲自为这人倒茶?
“不知阁下这最后一位宝贝是什么价位?”花容嗅到场中浓重的血腥气,微微蹙眉,似乎那鲛人受伤了,但是刚刚她看到时似乎并没有很严重的伤口。
“这最后一样本是要送于南冥国主的宝贝,冷公子若是喜欢,恐怕要去询问南冥国主”乌穆没想到花容问起这最后一位,立刻抬眸看她,却见她神色怠倦,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心下好笑。
花容刚要说什么,耳畔已有熟悉的声音道:“若是公子喜欢,送于公子又何妨?”
苏旃檀不知何时也下了楼,一双眸子紧紧凝聚在花容面上。
花容一哂,轻抿茶盏。“多谢阁下割爱”
苏旃檀并不在意,他身边多的是美貌男子,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断袖。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
花容虽说口头上接受了苏旃檀的好意,却并非真要那鲛人,想起子玉此刻还不知在哪里,她也坐不住,站起身拱手道:“多谢两位美意!稍后在下所拍巨蟒的银子定会让人送到,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花容不等两人开口,敛衣转身离开。
台上拍卖依旧,这最后一样似乎很得在场众人的喜欢,黑布掀下,她听到了吸气声,伴随着议论传到耳边。
“的确雅致如仙!”
“你看这长得标致的,啧啧!”
“比刚刚那些货色强得不止一两个层次”
鲛人貌美无双,也算抵得上如此评价。花容冷哂,鲛人到南冥苏旃檀的手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而她听说南冥西蜀的凉花河支脉虽多,但最终却是远远通向的是鲛人的故乡。
铁笼中紧紧缩着一人,手臂伤痕殷红可怖,森然白骨赤露,他蜷成一团,似乎想低下头,却被两名大汉制住下巴扣住,让人看清他的长相。身上的衣服看看遮住重要部位,撕裂成数条搭在身上,完美的肌理健硕有力,条理分明,面庞鲜艳妖魅,棱角分明的薄唇似被咬破,鲜红的血液如胭脂般殷红妖娆,青丝凌乱衬着他面容男女不辨。
在场众多客人目露*裸的势在必得的光芒,炽热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
乌穆与苏旃檀的目光尚停留在花容身上,尚未注意到台上情形。
欧阳玉目光涣散地盯着面前的地面不语,双臂伤口崩开好像对他来说没有丝毫感觉。
“娘子……”
子玉没有找到宝宝,子玉出不去,子玉给娘子丢脸了。
欧阳玉缩成一团,下巴被紧紧捏住强硬地抬起,他的目光顺着向上,他看到怜倌楼那宽阔的红色大门。
秀长的身影踏过大门,他只看到那如墨般柔顺的青丝,青丝间两条银色的缎带轻扬,秀致的身影透着渗入骨髓的熟悉,她的气息,她身上每一样都他刻入灵魂的熟悉,即使是自己化作灰烬也要在她身边。欧阳玉陡然僵住!凤眸好似注入无穷的生命力!
娘子……是娘子!
他突然疯了般扑向大铁笼!吓了在场的众人一跳,原本制住他的人一时不备,被欧阳玉冲破。
铁笼哐当哐当响!他紧紧攥着冰冷的铁杆,嘶声呜咽,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拼命向铁栏外伸手!
“娘子!娘子!娘子不要走!”娘子说过要永远和子玉在一起,不会丢下子玉,娘子!
花容一只脚尚未踏出怜倌楼,突然听到那嘶哑的嗓音,陡然身体崩僵!倏然转身!目光触及高台之上乌铁大铁笼中嘶喊绝望的身影,心中陡然一滞!铺天盖地地狂喜瞬间席卷她!
“子……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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