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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船的那一刻我就筹划好了,在水流最急的入海口投水自尽,身体被冲入大海,不让任何人见到。
当我被汹涌的潮水吞没时,做梦也想不到投进海里也有捞回命来的时候。
有人十分想死却十分死不成,算不算倒霉到极点?
我是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吵醒的。开始还十分高兴地以为终于到了阎罗殿,结果那吼声又道:“他娘的!老子拼了半天力气就给这么点货!老大越来越不出息!”
接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冲进鼻孔,我断定阎罗殿里肯定没有虾兵蟹将,不由叹一声苍天无眼,我居然被打鱼的救了。
刚刚睁开眼看到头顶上破烂的茅草,吼声又起:“小鱼!”
我看见一个彪形大汉手里提着竹篓走进门来,还以为他抱怨手里的货,没想到小鱼应了声:“七哥回来啦!”一个脸蛋圆润的少女跑进房来,笑嘻嘻接过大汉手中的鱼篓。
大汉向我这里瞄了一眼,问道:“喂,他怎么样了?”
小鱼也向我看来,见我睁着眼看她,一脸惊喜地跑到我跟前:“你醒了!新炖了鱼汤,要喝一碗么?”
我摇摇头,转过眼继续看屋顶。
那大汉也过来道:“我叫屈涛,听说过投江的屈原么?就是那个屈!小子,你叫什么?”
我一声不吭。小鱼道:“七哥你别急着让他说话,也许他这会没力气说。”
屈涛道:“你只管盛鱼汤去!”小鱼应声去了。屈涛拽过一张破烂凳子坐着,又恶声恶气对我道:“你为什么自尽老子不管,不过你听着,咱们这里可没吃闲饭的人,想让老子白养没门!你今天躺着,明天躺着,总不能天天躺着!醒了就得下地干活,懂吗?”
我淡淡道:“你放心,能走了我会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也不用劳烦管我吃穿。”
屈涛拿拳头敲敲我躺着的破木板床,瞪眼道:“咄!你以为躺着便宜?这床也要收银子的!一天一两,也是等你能下地了干活赚回来!”
看他说得理直气壮,我忍不住道:“凭什么?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救了人再管人要钱的。”本来死不成已经够倒霉了,醒了居然还要受人讹诈?
屈涛两道粗眉竖起:“听你这话,好像我救你就该白救?”
“你怎么不事先问问我让不让你救?”
屈涛听了怒气上来:“好小子,怪不得人说寻死的人最难对付!你以为我想救你?”呼地站起来推开东边的一扇薄板窗户,将手向海边一指,“瞧见没?那边那老头儿。几年前儿子掉进水里淹死了,从那以后就疯疯癫癫的,整天都在海上转,看见谁落水就救上来,救了来就往我这扔,你已经是第二十六个了!上次他救的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子,结果一顿饭功夫就死了,老子还得花钱给他下葬!他娘的你说,老子要是白养你养得起吗?以后记住了,真想死就跑远点,千万别在这一带,省的又被那老头救起来!”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我不由苦笑,原来我时运如此不济,自尽都找错地方。
屈涛见我不说话,又补充道:“老子提醒你,在我这里最好别转其他的念头,老老实实还完钱再说!这方圆十里都是我们的地盘,你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有理的碰上难缠的,说也说不清,看来他是非赖上我不可了。我脾气上来,撑起身道:“少废话!鱼汤呢?”
屈涛语气好了点:“这就对了,欠债还钱,你小子还有点救!”伸长脖子向门外道,“小鱼!鱼汤!”
我道:“我现在起不了身,鱼汤欠着,到时候还。”
屈涛大手在我身上一拍,笑道:“你这小子上道!”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疼得缩起了身子。
屈涛看了皱眉道:“瞧你这样,就怕一点活也干不了,济不上用,那老子就亏大了。”我紧抿着嘴,默默看他一眼。若是以前被这么说,我一定满不在乎,但现在我外伤沉重,五内受损,的确使不出一点内力,力气连平常人都不如,还真像个废物。我的尊严不容许我在人前示弱,可是他这样不讲理,我岂不是要替他打一辈子鱼?
小鱼住在隔壁,倒是个不错的姑娘,天天挑最大最肥的鱼为我熬汤,没像屈涛一样每天跟我算银子。连喝了几天鲜鱼汤,算算从受伤到现在也有二十来天了,外伤开始愈合,内力却不见恢复。我试了几次不行,也不再放在心上。就这么打一辈子鱼,也没什么。
抽空问屈涛是不是要替他下海捞鱼?屈涛大笑说自己还没落到亲自打鱼这份上。说完拉起我看了看道:“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儿起就跟我出海吧!”
我干脆道:“一天多少银子?”
屈涛想了想道:“那要看你能干多少活了。”掰起指头,“你在老子这里住了六天,吃了十八顿饭,救起你那夜老子给你擦伤口,换干净衣服……就算你欠我二十两银子好了!都从你工钱里扣。”
我鄙夷地看他:“一个堂堂汉子居然这么斤斤计较,我看你哪像个渔民,分明是个奸商。”
屈涛又瞪起眼:“呸呸呸!谁说老子是渔民了?老子做生意不错,可决不能跟海上那些见风使舵的小油子相提并论!”
第二天一早我跟着屈涛向北走,走了五六里地,看见不远处的海边泊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有十几个汉子已经在船上忙碌,老的少的都有。我们上了船,一个留着一丛小胡子的中年汉子早踏着大步走过来,大声笑道:“你行啊老七!这就是疯老头新给你捞的小跟班?”
屈涛摇头:“你他娘的别说风凉话!上次那个死了,” 指我道,“这个老子又养了他整整六天!我赔本还来不及呢!”
那汉子哈哈笑道:“那什么法子?谁让你姓屈呢!凡是投水的都跟你算一家子!”
又一个汉子走过来,这人穿得比较考究,只是一只眼睛显然瞎了,全被息肉盖住,显得十分可怖。向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剩下的那只眼睛笑得眯起来:“小子模样挺俊么!叫什么?”
我看他一眼没说话,屈涛道:“他叫凌悦。”
独眼汉子立刻回头向船上其他人道:“都来看看,屈老七新捞的小跟班可俊得很哪!”其他人听他一喊全部丢下手里活计围过来。独眼汉子来了劲,又向周围道,“嘿嘿,怪不得这回屈老七好几天不肯带出来,原来怕咱们看见,自个儿藏着看呢——可惜是个公的!”他话音刚落,周围人哄堂大笑。
我淡淡瞧着他们,只淡淡的看,好像这事跟我无关。屈涛大声骂道:“梁丑,你娘的狗嘴里吐不出人话来!你老婆还是我捡来的,你怎么就要了呢?哈哈,不嫌我当初把她放家里好几天?”周围人一听,又是一阵大笑,有不少人反过来朝梁丑起哄。
梁丑红了脖子,跳起来想继续骂,被先前的汉子拦住:“闹什么闹?该起锚了,晚了生意可就不好做了。”众人这才纷纷四散而去。
船行到海上,屈涛才给我介绍,留小胡子的汉子叫徐厚,是他们的二当家,缺了眼的其实叫梁昆,但是大家都习惯叫他梁丑。梁丑的老婆的确也是被疯老头捞上来的,后来就嫁给了他。这船上做工的也有三四个是跟我一样被救上来的。
我疑惑地看他:“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看他们都没带捕鱼工具。”
屈涛道:“我们不用直接抓鱼,只要管好来往的船只,等着收货就行了。”
有人喊道:“当家的,前面有几艘船!”
屈涛应道:“看清楚了,可别是官船!”边说边进仓,把一捆捆弓箭拎到甲板上,喊道:“都来拿!”我有点不相信地看着远处行来的船只,总算知道,他们所谓的生意就是抢人财物,俗称打劫。
屈涛回头冲我喊:“小子愣着干嘛,帮我一把!” 我表情难看地抱起一捆弓箭扔到甲板上,只见船上的人早做好准备,背起弓箭操起大刀,个个盯着那几艘船,眼里泛绿光。
我凉凉的走到屈涛面前:“你娘的怎么不早告诉我,居然让老子糊里糊涂做了海寇?”
屈涛听到我骂他,反而咧起嘴大笑:“好小子,老子还以为你不会骂人呢!如今这年月,做没本生意才稳赚不赔,遇上我是你运道好!”只听了这一句,我就不费力气再问了,跟他讲理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得明白。
驶来的三艘货船显然是一个商队,桅杆上都飘着黄色的旗子,徐厚和梁丑站在船头不断指挥着向商船靠近。与船队相距十几丈远时,突然放出一通乱箭,射中了商船的舵手和船工,接着又是一通乱箭射过,梁丑带着十几人跳进海里。待梁丑等人爬上了对方船舷,屈涛亲自操船,向其中打斗最激烈的那艘船靠近。第一次遇见如此大胆的做法,两艘船越来越近,屈涛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我站在他身旁道:“海上风浪凶险,你这么靠近很容易……”话音没落,两船相撞,我在剧烈的摇晃下向地上磕去,幸好及时被屈涛拽住。
屈涛气哼哼道:“他娘的,你不会说句好话!老子次次这么做,就只今天失了手!”回头拿起□□,“你别动了,抱紧了那根柱子别松手。”自己站在船舷边与对面护船的家丁动起手来。
普通商家的几个家丁自然比不了天天喊杀的海寇,这场争斗没持续多久,几个家丁识相地跪下求饶,打劫宣告成功。梁丑得意洋洋地押着几个穿着富贵的男女,吩咐将他们用绳子绑好。屈涛又扔过去几捆绳子,大声道:“把那些龟蛋们也捆起来!娘的居然敢撞老子的船!”除了最初几个受伤的船工,两边都没死人,梁丑他们兴高采烈吆喝着把缴获的三艘船往回开。
我觉得我在看一场闹剧,他们的手段这么粗劣,居然还这么快得手?
忍不住问屈涛道:“你们每次出海都这样容易得手?”
屈涛精神振奋,被我一问十分不高兴:“胡说,你觉得容易?”
我笑道:“出海才半天就抢了三只船,果然是好生意。”
屈涛粗声道:“你懂什么!有时候连着几天出海都抢不到生意。”突然看我一眼,“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我的晦气?救你上来的第二天,我们就倒了大霉!”
我微微笑道:“我不信,凭你们今日的本事,这海上的商家还不都手到擒来?”
屈涛眼中居然闪过一抹惧色:“以前我们也这么想,可是那天真是遇到了高手,他们明明只有几个人,却让我们根本还不了手,有几个兄弟还丧了命。”
我目光一动,追问道:“后来怎样了?”
屈涛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他们突然停了手,扔了一包东西过来,里面有足足五十两黄金!说是只要我们不骚扰他们,就不对我们赶尽杀绝,”
我故意摇头道:“怎么可能?哪有赢了反送钱财的?”
屈涛高声叫站在那边的徐厚:“喂,徐老二!你过来!”
徐厚问道:“什么事?”
屈涛指着我:“这小子不信咱们那天遇到的事,你说说!”
徐厚回道:“那有什么好说的?小心让大哥知道了不高兴。”
屈涛嘟囔:“自己人说说什么打紧?”又对我道,“这件事你可别对外人提起,大哥觉得被人知道了丢脸,那些金子谁也没让动。”
我点头,心想反正我只要当个小喽盗四隳谴蟾缫膊换嶙14獾摹s治剩骸澳忝鞘窃趺从錾纤堑模俊
屈涛道:“疯老头半夜里把你扔给我,你当时只剩了一口气,又有那么多外伤,我忙到天明才将你安顿好,第二天去的晚了,就跟着大哥的船出了海。”屈涛边说边露出回忆的表情,“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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