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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才人见叶薇原本还痛哼几声,到后来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双目紧闭、脸色煞白,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管她是人是鬼,只要今日送她下了黄泉,自己和淑媛娘娘的秘密就再不怕被人揭穿了。
从此安枕无忧。
她这么想着,耳边却忽然传来喧嚣之声,让她的笑容僵在唇角,“陛下驾到、沈容华驾到——”
“娘子……”翠翘惊惶地看着她,“陛下怎么会过来?还有沈容华……这可如何是好!”
来不及商量对策了,大驾已经进了吹宁宫的大门,将庭园内混乱的一幕尽收眼底。
七八个宫人围在两侧,中间的空地上放了两条长凳,上面趴着的女子背部都是鲜血淋漓,看起来颇为可怖。皇帝眼神毒辣,只消一瞬便认出左边那个就是片刻前拦住了御辇的采女叶氏。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大安。”苏才人几步迎上去,“参见沈容华,姐姐万福。”
皇帝的目光依旧落在叶薇身上。她无声无息地趴在那里,旁边跪着两名手执长棍的宦官,棍子上的血迹十分触目。
他进来前,她正在受刑。
“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淡漠得如同冬日的积雪。
苏才人没想到他不让自己起来便直接发问了,心猛地一沉,“……回陛下,臣妾是奉璟淑媛娘娘之命,惩戒叶采女不守宫规之罪。”
“不守宫规?”沈容华秀眉微蹙,“叶采女又犯什么事了?”
“她今日趁着臣妾等不备,私自逃出了吹宁宫。姐姐您也知道,皇后娘娘对叶采女的处置是让她闭门思过。”苏才人的表情似乎十分为难,“臣妾没办法,这才不得不对她动刑。”
“原来如此。既是皇后娘娘的命令,也怪不得妹妹。不知皇后娘娘对今日之事的处置具体是什么?她吩咐要打叶采女多少下?”
沈容华问完这话却见苏才人神情躲闪,不由怀疑地挑起眉毛,“难不成,妹妹打叶采女不是皇后娘娘吩咐的?”
“事发突然,臣妾还未来得及将此事禀奏皇后娘娘……”
沈容华神情冷下去,“不是皇后娘娘的命令?既然没有皇后的准许,以妹妹的身份竟当众对宫嫔行刑,恐怕不妥吧?”
“臣妾……”
两个女人在那里你来我往,皇帝却没有搭理。缓步走到叶薇面前,却见她朱红的上裳已被鲜血浸透,那红也就越发深沉。乌发垂下一缕在颊边,衬得那张惨白的小脸无比的凄楚可怜。
明明就在不久以前她还镇定从容地对他吐露讥讽之语,可是转眼就气息奄奄地趴在这里,性命垂危。
“高安世,去尚药局传侍御医过来,一定要把叶采女给朕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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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薇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一个混沌的梦境,背上很痛,手上很痛,腹中更痛。那是毒酒,她无知无觉间饮下去的毒酒,将她送到黄泉路上又拉了回来,将她从宋楚惜变成了叶薇。
如同陷入泥沼的旅人,她一点点被吞噬,意识也往虚无的边际涣散,她却不想挣扎。
太累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身心俱疲,如果这么睡过去是不是就解脱了?
是谁在耳边说话,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她在多少个夜里不断惊醒,“姐姐,你安心去吧。等妹妹坐上后位那一天,会到你的墓前洒三杯清酒,告慰亡灵的。”
不,她还不能死。
那个人还活着,那个害了她性命的人还活着,甚至坐上了这世间女子最尊贵的位置。不报这血海深仇她绝不能死!
眼睛猛地睁开,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发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姿势。
“叶采女,”沈容华轻声问道,“你醒了?”
她慢慢转过头,看到了沈蕴初那张熟悉的脸,“沈……容华?”
“对,是我。”沈容华微微一笑,“你昏迷了两天,吓死大家了。小心,你背上刚上了药,别乱动省得扯到伤口。”
“是你救的我?”
沈容华使了个眼色,贴身宫女阿映会意地领着宫人下去,只留她们独处。
“是陛下救的你。”沈容华道,“我只是在恰当的时候提了一句,让他摆驾吹宁宫,撞上苏才人对你行刑。”
沈容华这话说得含糊,叶薇却知道她已看透自己的计划。先私逃出去在皇帝面前留下印象,若皇帝当时就愿意为她出头自然最好,若不成,另一边还有妙蕊去找沈容华。只要沈容华肯帮忙,让皇帝过来就不是难事。
而按照事前估计的,这时候苏才人必定已按捺不住对她动刑。皇帝过来,正好扮演了那话本里拯救弱女子的英雄。
喘一口气,叶薇闭上眼睛。
原来还是赶上了。她还当时间估错,他们来不及救下她了。
“你既然醒了,趁着陛下不在,我也有件事想问你。”沈容华正色道,“你让妙蕊带来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你与……是什么关系?”
她之所以亲自跑去永乾殿和陛下提起叶采女,无非是因为妙蕊送来的信上画有她从前与表姐一起绘制的标记。她本以为这天下除了她们再无旁人知道这标记。
许是上了镇痛的药,叶薇觉得背上的痛不那么明显,终于能打起精神整理下思路,好回答沈容华的问题。
“臣妾入宫前曾因缘际会与楚惜姐姐有过一段交情,虽然时间不长,但彼此都很投契,以至于分别之后也保持着书信往来。她跟臣妾提过,说有一个关系很好的表妹,还绘了这个标记给臣妾看。后来臣妾入宫,听见您的名字和家世便知道是您了。”
“既然如此,当初你怎么没跟我提过?”她们是同一届的家人子,曾一起在储玉宫住了两个月学习规矩,那时候叶薇可从没表现出和她有什么渊源。
叶薇声音一顿,“与臣妾交好的是楚惜姐姐,又不是容华您,提与不提有什么差别?更何况楚惜姐姐四年前就已经……说了不过徒增伤感。若非此番性命不保,臣妾也不会拿这个东西来麻烦容华。”
她说这话的口吻很平淡,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刻意疏远,就是陈述一件事的样子。明明她是处境艰难的最末等采女,而她是新近受宠的容华,她语气里竟一丝讨好也没有。
哪怕还有诸多疑点,沈容华却忽然就相信了她的话。这样的性子和傲骨,确实像是表姐会喜欢和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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