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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先生制作的沙漏棺材别具新意, 骨灰入棺的过程也十分讲究。
福先生带上白手套,先把分开收集的头部骨灰全部装进沙漏棺里, 又将身体的骨灰倒入筛中过滤, 据他介绍,身体烧化的骨灰最好是要经过二次处理,分离出更为细腻的粉末留作待用。
福先生说:“装骨灰是个繁琐的慢活,要严格把控骨灰的分量, 使得完工之后骨灰沙漏的漏沙时间保持在8.333分钟,分秒不差不偏。”
骆主任好奇道:“装骨灰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嚯?”
福先生偏过头看了骆主任一眼,瓷白的慈善家微笑假面让人心里怵得慌。他歪了一下头, 挂在耳垂的玫瑰花耳坠轻轻晃悠, 顶灯的灯光在他眼下罩下一片阴翳,他竖起食指在嘴边轻轻嘘一声,磁性的嗓音含笑道:“说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传闻~月圆之夜,摆动沙漏之时, 听说骨灰也会说真话哦。”
“…………”
在场的邻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牛嫂闻言就小声问道:“这不就成了招魂了吗?这真的能办到吗?”
福先生垂眸看了牛嫂一眼, 轻笑道:“我也只是听过这种传闻。生者为了追念亡魂, 编造这样的谎言安慰自己也是常有的事,毕竟普通小妖怪死而不能复生,总有思念成疾的时候吧,哪怕是能和亡者的骨灰聊聊天也算安慰呢。”
妖力强大的大妖怪和极小部分求生意念极其强烈的小妖怪,在死后还能化成妖灵,只需重新寻找一副足以容纳自己妖力的躯壳便能重获新生, 但妖力低微的小妖怪一死便是魂飞魄散。
福先生含笑继续说道:“反之,我还听说有一种妖术,可将生魂死灵束缚于容器内,针扎魂魄可使其在死后仍饱受煎熬,永世不得解脱。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
福先生看着牛嫂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就像蛊惑人心的毒蛇,牛哥浑身警惕地将牛嫂拉近自己的身旁。
骆主任拄着手拐,叹气道:“若是真的能让骨灰说话,那倒也好,我们就能得知吴弓是如何惨死的嚯。”
福先生略带歉意地摇摇头,他的嗓音生来自带一股慵懒之意,显得他的歉意没多少诚意。
福先生道:“请恕我无能为力,且不说传闻真假,我也不具备招魂的强大妖力,若是招得来游魂却送不回去,岂不更遭。”
说着,他顺手舀了二次筛选出来的蜈蚣精身体的骨灰填入沙漏棺材里,封装完毕,小心翼翼地将沙漏颠倒过来,测试流沙的顺滑程度——
许是骨灰碾磨的不够细腻,沙漏的流沙发出几声刺耳的“沙沙”响声,像是骨灰里掺着粗粝的骨头,刮蹭着玻璃壁发出来的,听起来像是聒噪的磨牙声,还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
这个声音着实难听,许砳砳皱了下眉头,看向福先生的时候,正好对上了福先生的视线。
福先生也在看着他。
“……”
许砳砳的右眼皮突跳了一下。
福先生家里的橙红色顶灯光线太红,福先生的慈善家微笑假面材质太白,两相交映极为瘆人。
许砳砳觉得喉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还差点踩到站在他身后的黑大壮的鞋子。
但福先生只是叹气一声,便又将骨灰沙漏重新扶正,他对邻居说:“骨灰焚烧不够充分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情况……看来还需要再手动将骨灰碾磨成粉末。”
此话一出,今儿白白提供免费劳力,喷火喷到四肢乏力的小啾啾可就要发脾气了。
小啾啾刚气愤地“啾!”了一声,扑棱着翅膀要起身,现场的邻居们就都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地躲到许砳砳身后去。
许砳砳:“……”
许砳砳抱着被他摁头埋进他怀里的初初,强装镇定地尝试和小啾啾沟通:“小啾啾,我带你去初初的家里一起玩吧。”
许砳砳以一个幼崽家长的角度,对另一个幼崽发起“一起玩”的邀请。
话音落地,在许砳砳怀里安分了好一会的初初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挣扎要抬起头,许砳砳连忙抱着初初走出门外,他回头,就见小啾啾慢吞吞地挪动身子,站在门框内偷偷探出半个小脑袋,脑袋上还顶着一根格外突出的呆毛。
它暗中偷偷观察许砳砳。
如果它脸上配拥有表情,此时必定写着害怕和警惕。
许砳砳:?
初初也终于从许砳砳怀里蹬起脑袋,它挺起上半身,威风凛凛地朝小啾啾叫:“chu!”
再配合它一甩头的姿势,许砳砳将初初这一声叫唤解读为:小弟,跟上。
许砳砳临走之前,骆主任还追到了门口,把小肥啾七号房大小两扇门的钥匙交给许砳砳,又叮嘱许砳砳要在日落前送小啾啾回家。
骆主任交代完毕要回去,反倒是许砳砳留住他。
骆主任疑惑道:“小同志,怎么了嚯?”
许砳砳迟疑了一下。
虽然蜈蚣精的死很可能真的与邻居无关,但蜈蚣精的死却警醒许砳砳让他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许砳砳问:“骆主任,我记得在我落户时,听你说过终南洞的妖口压力是因为上面规定必须是单数户口,除了户口数,对总妖口数是否也有要求?”
骆主任点点头,点得很理所当然:“那是自然的嚯。”
这一声“那是自然”却让许砳砳的表情很不自然。
许砳砳:?
在初初出生之前,终南洞有十三户妖口,总计十五个妖怪;而初初出生之后,终南洞依旧有十三户妖口,却是增加到十六个妖怪。
许砳砳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将初初护进怀里,咬牙问:“……所以,现在是超出一个名额了吗?”
骆主任看到许砳砳突然护犊的紧张姿态才反应过来,忙道:“不,不不不……”
骆主任看了初初一眼,掩着嘴对许砳砳做口型,道:“初初现在还是那个……”
许砳砳不明白“那个”是“哪个”,费劲地从骆主任的大黄牙和外翻的厚嘴唇中间辨认口型,终于解读出六个字——
它、只、是、个、黑、户。
许砳砳:“……”
骆主任在许砳砳临盆之日得知“母子”俩的悲惨身世,为了帮许砳砳隐藏消息,他自然没有将初初上报到妖口统计局。
所以严格来说,许砳砳和初初现在还不算是官方认证的亲子关系。
初初不明所以但机警地蹬起小脑袋。
骆主任忙赔笑道:“哦豁,对嚯,初初还没上户口呢,我改天就把户口登记表格给你拿过去嚯。”
完了他又对许砳砳做口型:骗、它、的。
许砳砳配合骆主任点点头。
骆主任言之有理,许砳砳也终于能放心,招呼小啾啾一起回去,小啾啾慢吞吞地从门框后面挪出来,不太情愿地跟在许砳砳身后。
许砳砳不得不感慨,幼崽必定具有敏锐的先见之明。
小啾啾从身心内外表现出抗拒跟初初回家也必事出有因,果不其然,小啾啾一到十三号房就受到欺凌和侮辱。
许砳砳只是在旁边收拾一会自己的东西,就听到初初连着喊了两声“chu!”,声音急切又兴奋,像极了它呼唤许砳砳去看它收刮邻居们的贴身饰品时带着的炫耀语气。
许砳砳回过头,看见——
初初站在正对着壁炉的椅子上,嘴里叼着绳子一端。
小肥啾站在初初下面,它的后背紧贴着椅子腿而立,一对胖乎乎的翅膀向后张开,它“主动”和椅子腿背靠背,身上还乱七八糟地缠着一根束窗帘布的绳子。
绳子的一端被它自己踩在脚下,另一端就被初初叼在嘴里。
许砳砳:?
许砳砳正看不懂它们幼崽之间的(捆绑)小游戏。
就见初初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一甩尾,尾巴尖往小啾啾脑袋瓜上戳了一下,小啾啾就认命地鼓起脸颊开嘴喷火。
“呼啦”一声,小肥啾喷出的火柱没有开足猛火,刚好点燃支在壁炉里的炉灶。
初初再一甩尾戳一下小肥啾的脑袋,小肥啾就得令熄火,它脑袋上的呆毛都蔫了。
初初一脸神气十足。
啾啾一脸生无可恋,甚至想要装死。
许砳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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