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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人表白之后应会做些什么?
沧玉不知道, 他的记忆之中缺失的过往包括了这些部分,一切人际关系早已连同旧日一同消失清零,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曾跟任何人建立过什么亲密关系, 那些本该写入本/能的应对在此刻消弭无踪。
而玄解只是专注地看了过来, 喜怒不形于色, 连说这些动人的表白时都冷硬到不近人情,并不期待任何回应。
“你想我怎么回答。”
天狐嘶哑着嗓音,幽暗的巷子带来令人惶恐不安的暗影,然而日落西山之时,这卷席而来的浓重阴暗同样如丝滑柔软的被枕, 给予保护了隐私的安慰。那些光明被老旧的楼房所隔绝,将这灰蒙蒙的巷子笼罩得愈发危险, 宛如一柄无形的利刃切割开了空间。
“我没有问你任何问题。”玄解似乎没注意到沧玉的尴尬跟欣喜,更未见到对方脸颊上浮现出的微微红晕, 他稍稍侧了侧身体,将全身跃入了悄悄渗入窗台映照在墙壁上的日光中,金红色的夕阳染在他强硬而平静的面容上, 纤长的睫毛盛了点金色的光辉,眼瞳看起来仿若燃烧欲坠的烈日。
玄解欣赏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接过沧玉的礼盒,缓缓道:“舒瑛已经回去了。”
“啊——”沧玉有点恍惚,险些想不起来舒瑛是谁,好半晌才从混乱得近乎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找出相匹配的脸与名字对应上,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然而他实在不明白玄解怎么会在此刻提起舒瑛,他下意识道,“你什么都不要?”
玄解平静道:“我想要的东西,要是已经给了我,那你自己都控制不了;要是给不了,无论你多么努力,仍旧不能改变分毫。”
“什么意思。”
沧玉有点糊涂了。
“我在说它。”玄解伸出指头轻轻戳了下沧玉的胸膛,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眼瞳之中那两轮皓日已经灭了,只遗留下了深青色的余烬,带着点深不可测的笑意,“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其他身外之物,玄解并不需要从沧玉那里夺去,金银、权力、地位,他并不在乎这些东西,而真正感兴趣的力量,他也会凭自己去得到。
除了那颗心。
那是玄解唯一得不到的东西,同样不是沧玉想给就能给予的东西。
年轻的异兽很快就挣开了长辈的禁锢走到了日光之下,夕阳已沉下大半身影,也许恰是因为渔阳正是山海相连的所在,它走得格外迟,仿佛恋恋不舍,慈爱地轻抚过异兽俊朗而薄情的脸庞,而玄解就站在日暮的光影之中,看着那轮皓日坠毁,如同沧玉的心,一同无止休地坠落下去。
他说得不错。
沧玉抚摸上自己空空如也的胸膛,那里本该活跃万分的猩红肉块已不再跳动,它落在了玄解手里。
怎么说都不符合流程也不符合逻辑,说好先表白先输,为什么玄解如此雄赳赳气昂昂,倒显得他这个理应是“老手”的长辈如此不知所措。虽说沧玉早就知道玄解不能以常理来断定,然而剧情如此脱轨未免不合时宜。
沧玉长吸了一口气,不明白玄解这个妖到底是怎么长出得血肉骨骼,还是说支撑着那具风流皮囊的内在其实是无穷无尽的傲气与自信,为什么天性就与他们这些寻常妖怪甚至凡人如此截然不同。
所谓山不来就我,我自然也不去就他——那不就只能散个一干二净?
谁知道老天爷怎么想的,非要给他安排这么一桩“孽缘”,既玄解不愿意相就,那少不得沧玉往前再走一步。
玄解有玄解过日子的法子,而沧玉有沧玉过日子的法子,他们互相迁就了几十年,早养成了一套默契非常的相处方式。这样的感情之事虽还是头一遭碰见,但要是说处理起两妖忽然尴尬的气氛来,绝不是头一次了。
沧玉很快就往外走去,他静静站在了巷口,这时行人已经少了,玄解没有等得不耐烦,然而更算不上愉悦,只是在仅剩的些许余光下看向了天狐,问道:“你在等什么?”
“你不是说,我对你说什么都可以么?”沧玉垂着脸,身影隐藏在巷子狭长的阴影之中,很快天狐就走到了天光之下,如一阵掠过山水的清风,同样飘荡过玄解不解风情的身侧。他声音低沉,带着点促狭又冷静的笑声:“你虽然什么都没问我,但我遇上这种事,总是要给个说法的,不管你听不听,我都要告诉你。”
“我把它给你了。”
天狐的长发飞散在空中,他梳理得很齐整,那如乌鸦身上漆色长羽般的青丝飘零着,缓缓垂落在肩头,不是玄解魂牵梦萦的山间雪意,连笑起来的模样都带着三分陌生,混杂了些轻佻与挑衅的笑意,在沧玉的眉梢处隐隐约约浮现出来。
他真美。
玄解头一遭感觉到这惊心动魄的艳丽,这许多年来他能隐约从其他人甚至妖的目光里感觉到沧玉大概是生得十分动人的,然而他自己的感觉并不强烈,不过是顺眼与不顺眼的区别,这差距小得几乎难以分辨,他也未能完全理解美丑的真实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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