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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留泪水夺眶而出, 有了郎君这番话,她即使受点委屈又算什么?“郎君,如果婉姬不行, 我们可以另找别人。”郎君不是没儿子,生不出儿子都是她们的错。
“若婉姬这胎还不是儿子,我们将二郎接到身边养如何?”谢简温声打断陈留的话,“或者等凤生再有庶子, 我们选个聪明漂亮点的。”他明白陈留的心思, 她既想要谢灏养老, 又怕谢灏将来心存隔阂不亲近她, 她想要个从小带大的, 跟自己亲近的孩子。
在谢简看来,这种担忧纯属多余, 陈留又不缺钱, 她还是公主,就算没有儿子, 也有下人伺候,还有皇家照顾, 她何必如此担心?宁馨还会不管她吗?不过这话谢简不好跟陈留说, 怕她多想, 就干脆建议她养二郎。二郎不像大郎那般已有点懂事, 陈留养上十天半月就能养熟。
陈留被他哄得破涕为笑,“你当孩子是什么?还挑三拣四的养。”
谢简扬眉道:“我们是祖父母,不挑三拣四的养, 难不成还要养全部?”
“全部养又如何?”陈留说,“都是爹娘不在身边的孩子。”一样是谢灏的孩子,她怎么能厚此薄彼?再说大郎、二郎是庶子,将来主母进门,肯定忌讳两个年长的庶子,两个孙子养在她膝下,肯定会跟她亲近。至于阿菀,郎君说要送她入宫中,就更需要她来照顾。
谢简明白她的顾虑,面上笑道:“凤生只有三个孩子,你都抢走,他还不跟我跳脚?”
陈留啐道:“郎君尽胡说。”
谢简安抚轻拍她的手:“以后二郎就养在我们身边,大郎由我来教导,阿菀大部分时候还是让她陪着你,她阿娘不在身边,身边总不能没个女性长辈。”
“正是。”陈留点头,“郎君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也不要太累。”谢简说。
“有什么好累的?”陈留不以为意,“那么多下人又不是摆设。”
谢简点头,又摇头叹息:“圣人今天在朝堂上执意退位,诸多老臣都苦劝不住。”
陈留说:“圣人正值壮年,为何这么想不开?”她不知道圣人退位只是想挟制太后,还当他真是信奉浮屠(佛学),一心想要清修。
“圣人心有慈悲,不忍众生受苦。”谢简不会跟陈留说具体原因,只拣朝臣奉承天和帝的话说。
陈留叹气,“太武皇帝灭浮屠,圣人又兴浮屠,这灭来兴去,苦的还不是百姓吗?”陈留别的不知道,只知道太武皇帝当初灭佛时,道家寇天师都是反对的。
谢简道:“无论黄老、浮屠,都是好的,只是宣扬时被人曲扭了含义。太武皇帝纠正被坏人曲扭的浮屠,圣人宣扬的是好浮屠。”
陈留只信黄老,道家让她为善,说好人有好报,她信了,也去做了,结果真有好报。同样浮屠也有好人好报这一说,反正不管信什么,只要做好人就对了。不过对于圣人禅位的原因是因为想一心信仰浮屠,她是不信的。
历代皇帝都有信仰,不是信浮屠就是信黄老,也没见他们禅位。可朝堂大事,她向来不参与,也不去过问,郎君不说总有他的道理。她管好自家一亩三分地就行。
谢简的姬妾都没名分,主母又是公主,哪怕主母迄今没有儿子,婉姬也没有因为自己怀孕而张扬,反而依然战战兢兢的伺候主母,还是陈留吩咐她多休息,不要太劳累,她才敢安静养胎。
谢知初入公主府的生活是平静的,大部分时候她都待在自己的房里睡觉,只有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乳母会抱她去给公主请安,然后跟几个姑姑一样玩耍。但她不会在公主正房里待太久,因为马上入冬,陈留担心孩子早晚外出会受凉,吩咐乳母们早晚都不许小主子出门,只有中午最热的时候才让孩子出门玩耍。
陈留这规矩也不是今年才有,府上的孩子都习惯了,谢大郎、谢二郎不习惯,可他们有孩子趋利避害的本能,也不会反对祖母绝对。谢知就不会,到了古代她第一要义就是养身,她要把自己身体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长大,一点都不要看医生。
待在房里也不无聊,她可以一点点回忆自己以前看过的书,她记忆力本来就好,穿越后感觉记忆力更好了,大部分以前看过的书她都记得很熟。这是穿越福利?还是自己带着记忆转世,所以大脑开发比以前好?
虽然她没自带金手指,可她相信自己看过的那些书就是自己最大的金手指。怎么说她也是自带光环的图书管理员啊!人家图书管理员都这么厉害,她不求当阿武,做个有利社会的好人总行吧!
谢知做好事不求留名,只希望能庇护自己两辈子父母平安建康,希望她皇帝阿爹能投个好胎,来世得偿所愿的当个明君。作为一个长在新时代、受社会主义光芒照耀长大的孩子,在经历穿越这种玄幻事件后,谢知坚定的无神论观念开始改变了。不说变成有神论者,多做好人好事总没错的。
谢知的乖巧让陈留忍不住对阿蛮感慨,“也不知阿镜是怎么带孩子的?把阿菀养得这么乖,哪里像宁馨小时候?活脱脱一个天魔星。”
阿蛮含笑说:“都说活泼的孩子聪明。”
陈留嗤笑一声,“她算什么聪明?”陈留这辈子最大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她叹息道:“她是随了我,没她爹的半分优点。要是她有她姐姐三分聪明,我就满足了。”
阿蛮却不这么认为,“三娘温厚天真,聪慧可人,这才是最大的福气。”谢皇后再好,也只能让人叹息一声红颜薄命。
陈留想想也是,女孩子不用太聪明,太聪明的女孩子不容易幸福,阿镜什么都好,就是命有点苦,只盼她能跟步六孤宗言夫妻相得,“要不是步六孤家太乱,我还真想把宁馨嫁给阿狼。”
阿蛮说:“步六孤宗言那么多子嗣,阿狼是成爵的嫡子,他的妻子将来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一样都是兄弟姐妹繁多,与其嫁他还不如嫁王爷,至少有王妃的名分在,旁人也不敢轻易冒犯。”
陈留若有所思,她一心不想让女儿入宫受苦,却忘了宫里出了太子还有皇子,王妃又不会子贵母死,“你说得对,我们要好好合计合计,看谁比较合适。”
“贵主挑出来的都是好的。”阿蛮可以建议陈留多一种选择,却不会直接说哪个皇子更好,她不可能比陈留更了解她侄子。宁馨的婚事也不是她一介奴婢可以插嘴的。
陈留笑而不语。
“什么挑出来都是好的?阿娘,你得了什么好吃的?”谢宁馨一进门就听到这话,兴冲冲的问母亲,阿娘已经三天不让她碰零嘴了,宁馨只觉这三天度日如年。
陈留看到女儿就头疼,人家孩子六岁都是人精子,也她家是个傻大姐,“哪有好吃的?再说有你也不能吃,你长虫牙了!”宁馨乳牙坏掉两颗,太医令说换牙后再长虫牙就治不好了,所以陈留不让女儿再碰零嘴。
谢宁馨噘嘴任丫鬟伺候她洗漱净面,等换过衣服才反驳阿娘:“阿耶说我还小,多吃点才能长大。”
阿蛮趁着母女说话,转身去后院拿点心,片刻后端着一盏牛乳进来道:“小娘子,要喝牛乳吗?”
“要。”谢宁馨点头,牛乳是她打小喝惯的,都喝腻味了。可这几日陈留禁了女儿甜食,宁馨已经许久没碰零嘴,连牛乳也喝得津津有味。因为这牛乳是用酥油和蜂糖熬制而成,甜滋滋的。
陈留对阿蛮道:“我就说该禁她零嘴,要换了以前,让她喝牛乳就跟药一样,哪有现在这么乖?她这两天正经饭菜都比以前吃得多。”
谢宁馨敢怒不敢言,虽然她可以让阿耶替自己求情,可阿娘不答应,阿耶也不会偷偷给她吃零嘴儿的。
阿蛮笑着不说话,只满脸慈爱的看着宁馨,在她心中若陈留是她的天,宁馨就是她的命。
“你今天怎么想到回来了?”陈留问女儿。平时谢宁馨上午下课后,都是跟姐妹们一起用过午膳才回陈留这里,今天还不到午时,显然是没用膳就回来了。
谢宁馨本来还纠结阿娘断自己零食,听陈留问自己来意,她又忘了烦恼,兴致勃勃的问陈留,
“阿娘,我可以跟阿菀一样,有自己单独的院落吗?”
陈留不假思索道:“当然不行!”
谢宁馨满脸失望的问:“为什么不行?”
陈留说:“你才多大?怎么能一个人住?”
“那阿菀不是更小?”宁馨说。
“阿菀不一样,她是没有爹娘在身边,所以才自己一个人住。”陈留耐心的跟女儿解释,“可她也会天天来我这里。”
宁馨道:“那我也可以天天来看你啊。”
陈留耐心尽失:“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商量!”宁馨瘪了瘪小嘴,眼眶有点泛红,陈留头疼说:“你去找你阿耶,要是允许他,我也允许。”她不信郎君会答应让女儿搬出去,这种讲道理的事还是交给郎君来做比较好。
“好!我这就去找阿耶!”宁馨开心的跳起来。
“回来!”陈留忙喊住女儿,“你阿耶还没回府,你去哪里找?”
宁馨不情不愿的站住,回头问陈留:“那阿耶什么时候回来?”
陈留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找我作甚?”谢简清朗的声音自屋外响起,陈留和宁馨同时双目一亮,“阿耶!”宁馨快步走出内室。
屋外谢简正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阿菀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僮儿,僮儿手里提着两个精致的木笼,里面各装着一只毛色纯白、眸如红宝的小兔。
谢宁馨惊喜的问:“阿耶,这兔儿是你送我的?”
谢简说:“不是,这是太子送你的,你跟阿菀一人一只。”
陈留问:“太子怎么会想到给宁馨和阿菀送兔儿的?”
谢简说:“这是外邦进献的玉兔,毛色雪白纤长,宫里的宫妃、公主都喜欢,太子特地匀了两只出来。”他没想到太子居然还记着阿菀。
“阿娘我要!”谢宁馨蹦跶着要去摸玉兔,却被陈留拦住,“等洗干净再说。”
谢知好奇的看着两只幼崽,这有点像安哥拉长毛兔,但又不完全像,有可能是长毛兔的原生品种。
“你让宁馨做什么?”谢简将孙女放在陈留身边问。
陈留没好气的说:“她想一个人住,还想要一间单独的院子。”
谢宁馨喊道:“对!阿耶我是大人了!我也要一个人住。”
谢简微微颔首说:“好。”
谢简的话使宁馨欢呼、却让陈留震惊,她恼道:“郎君,你怎么就答应她了!”宠孩子也不能这么宠。
谢简对妻子说:“宁馨来年就满七岁了,再有几年就该说亲。她不喜诗文,我也不强求她,可管家理事总要懂。我们先给她一个院落,让她学如何管家,以后家里的女孩子到了七岁都要如此。”
拓跋鲜卑仍留着传统风俗,寻常人家的孩子十三四岁就会成亲,谢简不觉得女儿太早成亲是好事,但此地习俗就是如此,他要迟迟不发嫁女儿,不仅对女儿名声有碍,还会让女儿错过如意郎君。
“就算不会又如何?难道我们还少了陪房?”陈留不以为意,她嘴上说要严格教导女儿,可到头来最疼宁馨的还是她。
“别人会不如自己会,我们又不能护着她一辈子,这些事她总要懂的。”谢简坚持,他见陈留还有些犹豫,好笑的说:“只是让她跟我们分住两个院落,又不是不让你去看她,等她玩上几天,说不定自己跑回来找你。”谢简对次女期待不高,她能做到第一天独居,晚上不哭鼻子来找他们就好。
陈留笑道:“郎君不是说让宁馨自己管自己吗?又反悔了?”
谢简说:“总要给她适应的时间,她在我们身边还能慢慢学,不懂有你我教她,等到婆家没人会教她。”
谢简的话让陈留想了好一会才道:“那我让人把西苑整理出来。”她准备让女儿当王妃,做王妃可不能不通俗务,不然会被宫中刁奴为难的。
谢简道:“先不急,我还想把院落都翻修一次,起码让孩子们都有一个暖阁。”
陈留吃惊的说:“这样开销是不是太大?公主府也没那么多地方。”陈留也不小气,可想想家里有四个女儿、两个孙子一个孙女,还有婉姬肚子里的一个,这么多孩子,都一人一间院落吗?公主府也没这么大的地方。
“就宁馨和阿菀一人一间。六娘和二郎先随你住,等大一些,就让她跟四娘、五娘住一间,大郎和二郎跟我住外院。”谢简说,他是嫡女庶女一样教养,但不代表他嫡女庶女相同待遇,没这必要。
他是驸马,不是外戚,冯太后的弟弟可以所有的女儿不是入宫就当王妃,他最多能让阿菀入宫、宁馨当王妃,别的女儿想高攀只能全凭机缘,没必要把庶女的心养大,免得她们闯祸。
陈留这才放心,她再贤惠也做不到把庶女当亲生的看。
谢简又对宁馨说:“宁馨,阿耶还会给你两间铺子,铺子每年的收益都归你,这笔钱你自己拿着,想怎么用你自己想,平时的月钱我也会照样给你。”
陈留不解的问:“郎君这是为何?”
“女孩子大了,总要手里有些余钱。”谢简含笑说。
陈留想到步六孤宗言给阿菀的两间铺子,心里暖暖的,郎君这是想补贴宁馨,即使陈留不缺这些钱,她感动谢简的贴心。
宁馨似懂非懂的问:“那我可以拿它来买零嘴和柘浆吗?”她对金钱完全没有任何概念。
陈留气急败坏道:“不行!”
谢简哈哈大笑,“这钱你可自行处置,不过买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若买回来让阿娘没收,阿耶可不管你。”
宁馨垂头丧气的“嗯”了一声,她到底不敢违背母亲。
谢知若有所思,祖父这是想培养她们管家理财能力?给她们单独一个院子,就是把院子里的人手交给她们处置,给铺子的收益就是让她们学会理财?
谢简的深意莫说谢宁馨,就是陈留也没有领悟,谢简也不点破,他想看看宁馨到底什么时候能领悟。等庶女满六岁,他也会给每个庶女两间商铺,收益肯定没有阿菀和宁馨那么多,但只要她们有心,肯定也能挣出一份不斐的嫁妆,谢简也不介意培养资质好的庶女,但前提是她们要够聪明。当然他心里最期待的是阿菀的表现,希望这孩子别让自己失望,魏国的皇宫容不下不聪明的皇后。
因太子送了两只玉兔过来,陈留少不得要带两个孩子入宫道谢。这几日随着天和帝禅位已成事实,宫中气氛越发沉闷,宫侍们莫说高声说话,就是呼吸声都不敢太响,一个个低眉顺眼的伺候主人,连陈留例行打赏都不敢收。
受了宫侍的影响,陈留态度也越发严肃恭敬,谢宁馨到底是宫里长大的,看到阿娘板着脸,就知不能调皮,她毕恭毕敬的跟在陈留身后拜见崔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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