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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钰这会,还领着五成兵马司的官兵大街小巷的找人。甫一听到消息,也顾不得通知徐府,马头一调转,就往庆王府疾驰而去。熟门熟路地,一直到了清藻堂,见虞韶冷冷清清地在堂外守着,周围丈许,连个下人的人影也不见。再一进屋,见寄柔脸颊红彤彤的,吐气如兰般在卧榻上酣睡。那个良王兴许是为了避嫌,早不知道回避到哪里去了。
承钰心神微定,上前去将寄柔横抱起来,走到门口,心不甘,情不愿地对虞韶说:“替我谢过你们王爷——另外,能否借一领斗篷?夜风太寒了。”
虞韶像一尊久经风雨的塑像般,面无表情地站着,对他的话半点反应也没有。承钰恼了,厉声说道:“你自己不舍得,去找你们王爷借!”
虞韶身子一转,走回屋内,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领半旧不新的鸦青棉绫的斗篷,往承钰怀中一落,恰好将寄柔那一张脸和大半的身形遮挡得严实。承钰道声谢,摸黑从清藻堂出来,走到园子中时,茫然四顾,心想:这会徐府里必定是灯火通明,夤夜喧闹,要避人耳目,还得走捷径回家。于是又低声下气地求虞韶来,架了一个梯子,自己先爬过去,然后由他把人再递过来,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到了绣楼上,又悄悄地叫了望儿来,叫她熬了一碗浓浓的酸枣葛花醒酒茶来,自己要喂,只是从来没做过这种服侍人的活,汤汤水水的都滴满了衣襟,承钰便气馁地把碗一放,对望儿说道:“你来。”
望儿接过碗来,慢慢喂了两匙。因为先头寄柔就搬去了罗夫人院子里,这会绣楼上无人居住,四下里鸦雀无声的,只听见银匙在瓷碗上不时碰的“叮叮”轻响。过了半晌,承钰眼看着望儿把药茶都喂完了,也不见寄柔醒来,便叮嘱望儿道:“你别说漏了嘴——就说是你们姑娘躲清静,自己在楼上睡的,你前头来找,没留意看。只是委屈你,恐怕要挨一顿打骂。”
望儿“哦”一声。承钰笑道:“好丫头,回头赏你。”然后又站在床边,定定地看了寄柔几眼,往楼下去了。
望儿遥望着他那个寂寥的背影,在灯下拖得长长的,一直往院子外头去了,心里倒有几分同情。呆看了一会,走回来查看寄柔的动静,却见她已经靠着床板,自己坐起来了。望儿心里一阵紧张,嗫嚅道:“姑娘……”
寄柔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过来。”
望儿挪着步子走过去,眼睛也不敢抬一下。才说了个“你”字,被寄柔狠狠掴了一掌。她那一掌,真是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望儿捂着脸“噔噔”倒退几步,带到了脚凳,连银匙和碗,都滚在地上,“啪”的一声药碗摔个粉碎。望儿鼓着一双单纯的眼睛,慢慢地泪珠子就聚集起来,漫出了眼眶。
“是你跟夫人说我没回府的?”寄柔问道。
望儿擦了眼泪,乖乖地答道:“是。”
“你还给我茶里下了药?”
“是。”
“你进徐府几年了?”
“我十岁就来的,七年了。”
七年了……寄柔失神地看着这个憨憨傻傻的丫头,心想:七年前,我也才十岁,还在爹娘的膝下,每日里和丫头们掐花儿玩。那时候真定城还固若金汤,大梁国是歌舞升平。他怎么能从那么早的时候,就把探子安进定国公府里呢?自己口口声声说的要报仇,真有实现的那一天吗?她的眼神怅惘了,没来由吐出一句:“徐府犯了什么事?”
“我、我也不知道。”望儿躲躲闪闪的。
寄柔脸色一冷,说道:“你滚吧。”望儿把摔在地上的碗渣子一个个捡起来,垂着头走出去了。寄柔精疲力竭地往床上一躺,合着眼睡了。
翌日,寄柔绝早就醒了,深知自己该去徐母、罗夫人等人那里去露个脸,只是身上懒懒的,全无精神,等到红日高照了,才梳洗停当,对着镜台,怔怔地看着自己那一张脸。从楼里到楼外,唯有檐下的鹦鹉在“呱呱”地叫着,因隔壁的寿酒已经摆完了,周遭有种异乎寻常的安静。
“姑娘,”望儿不敢进来,隔着门叫她,“大夫人来看你了。”
寄柔有些意外,说道:“请姨母进来。”
罗夫人一进来,便屏退左右。寄柔看着她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深知有异,索性也不开口,保持着微笑,只等罗夫人发话了。罗夫人也是犹犹豫豫的,在她对面落座,呷了两口茶,两眼古里古怪地把寄柔看上看下。终于说道:“柔姐,你这事做的有些欠妥呀。”
寄柔笑道:“姨母说的什么事?”
“你……唉,”罗夫人把茶盖往茶碗上一扣,说道:“承钰这个孩子,虽然不大上进,跟别家的少爷公子比起来,已算是很不错了。良王虽好,奈何门第太高,再者,他如今又是孝期,那种事情,认不认还是两说,万一人家矢口否认,把错都推在你头上,你可怎么办呐?这不就两头落空了吗?”
寄柔表情凝滞了,好半晌,才说道:“姨母说的这话我不懂。”
“怎么不懂?”罗夫人嗔道,“承钰倒是好面子,跟老太太说是你在绣楼上睡死了……可是,如今府里上下都传遍了,说有人昨夜在隔壁王府的清藻堂看见你了,从戏楼里出去后,一直到入夜,就没离开过!怪不得你昨天走得那么蹊跷。要说起来,良王倒真是极好的,年纪也合适,只是家里已经有正妃了,若是能做个侧妃,也比徐家的少奶奶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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