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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
只有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方才知道那一刀疼不疼,究竟有多疼。
这封密信甚至没有直接论罪,直接把袁基等袁家嫡枝的死归结在他的身上,而是用一种惋惜而平静的口吻,缓慢而隐晦地提出质疑。
只是这种程度,袁绍便已觉得心如刀割,怒气上涌,真正被抹黑归罪的曹操,又是以何种心态应对他送出的那篇檄文?
已经与发小形同陌路的袁绍,在时隔多年后第一次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却是因为一篇令他不快的檄文引出的共情。
袁绍心不在焉地回应了幕僚的关切,继续往下看,好不容易挨过剩下的明褒暗贬与“感叹”,挨过看似劝他回头是岸,实则每一句话都莫名使人膈应,令他拳头发硬的谏言后,终于来到了丧尽天良的第四部分。
“绍谋而未决,实为脑仁缺损所致。昔日司空(曹操)与绍有旧,知绍卤门不足,与常人有异,遂照拂之。未料绍虽愚钝,却精于惹事之道。时有昏(婚)礼,绍心羡之,取牛粪揾于面部,混入礼仗中,欲窃新妇为自己梳理昏髻,以身相代……”
“胡说八道!通篇胡言乱语!这究竟是何人所作,简直不知所谓、有辱斯文!”
这一句句的哪有一个字是人话!?前边拿“好谋无断”说事,用以羞辱他也便罢了,后面那几句是什么鬼?就这狗屁倒灶的东西,还能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得煞有其事,写这封文书的人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袁绍气得胸闷窒息。什么物伤其类,感同身受,与曹操的“惺惺相惜”——因为换位思考而产生的恻隐之心,全部在这一刻化作飞灰。
在幕僚眼中,袁绍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惆怅,一会儿正怔忡,又时不时地露出激愤之色,着实古怪的很。
他对曹操送来的这份密信无比好奇,可当他旁敲侧击地询问,袁绍却是讳莫如深,不愿透露分毫。
大部分幕僚都明哲保身,在知道密信有异后,杵在原地当摆件,不去触袁绍的霉头。
唯独田丰性子急,近几个月又因为袁绍的谋事不决而五内俱焚。此时见袁绍因为曹操的一封密信就陷入自己的情绪,把他们这些谋士,把今日的讨曹会议视若无物,他忍耐了许久,终究忍不住犯上道:
“究竟是各种密信,竟让大将军沉浸若此?”
他快步上前,趁着袁绍来不及反应,在尚未收回的帛书上看到一句话:“绍好谋无决……”
激愤不满之下,田丰将心中的感想脱口而出。
“将军确实好谋无决,否则怎会因为一封普通的密信耽搁这般久?”
此话一出,其余幕僚皆暗暗抽了口冷气。
袁绍更是印堂发黑,将目光从那封气得他肝疼的帛书上移开,转向田丰,不辨喜怒地问:“孤好谋无决?”
田丰早在冲动开口的瞬间便认识到了不妥。袁绍重颜面,他如此直接地指出他的缺点,还附和敌人的征讨之语,岂不是平白让袁绍记恨?
但是话已说出,再后悔也无济于事。田丰本就是生性刚直之人,说出了实话也不愿违心补救,梗着脖子道:
“曹操此信,与陈琳所著的檄文有何分辨?几句攻心之语,大将军何必耿耿于怀?”
“你又知晓什么?”
袁绍闻言更怒,想到檄文末尾丧乱的诛心之语,他只想将帛书丢到田丰头上,将最后几句的主语更名换姓,替换事迹,全部改成田丰。
只见最后几句写道——
“歌曰:寒食夜,衡水边,本初欲升天。一书檄文计谋连,傻乐一整年。”
“帛书见(现),哭丧面,本初讨人嫌。哭哭啼啼把兵练,兵败倏忽间。”
“败走远,哪能谝(pian第四声,意:自吹自擂),羞惭把面掩。披头散发意疯癫,回老家种田。”
末尾还配了一张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小人,扛着锄头到一边种田。
这个小人的脸边画着几颗毫无诚意的小圆点,应该是所谓的眼泪。小人的旁边还画了个解说的符号,备注了袁绍的大名。
从开篇引他惊奇,到后方瓦解他的心防,再到最后不发人言,胡言乱语毁他声誉,袁绍的心绪一直被牢牢牵引着,跌宕起伏,惊怒不定。
等到最后一首怪歌一出,袁绍已然气炸了肺,所有情绪被拉至顶端,被一股巨力用力推出,从高空坠落。
他用力撕扯白帛,扯成五六段后,愠怒地将白帛扔至地上。
“立即整军,进攻许都——我要让曹操……‘哭哭啼啼地回老家种田’!”
众谋臣不知缘由,面色各异。
十日后,袁绍率军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