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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间,冬去春来,草原上草长鹰飞,也就是在这草长莺飞的好日子里,李文侯要娶第十个妾了,还真是一个圆满的数字。老边与北宫伯玉一起抵达时,李文侯亲自来迎接,出现在老边眼前的,就是一个全身装扮一新,喜气洋洋的新郎官。
“文侯啊,今日见你,我都有些糊涂了。”老边一见李文侯,不待他开口就抢先说道。边说边摇头叹气,面色既无奈又苦恼。
李文侯满脸的笑容登时一垮,“今日我有喜事,你不来恭喜,却糊涂什么?”他知道老边故弄玄虚,怕没有好话,语气中略带几分恐吓、几分求饶。
“我糊涂是因为我想不明白,你这次娶的丫头,是你女儿的玩伴呢,还是你孙女的玩伴?”老边故作苦苦思索状。北宫伯玉从旁落井下石道:“猴子,当心点,每次你娶妾,过后总是见你又瘦一圈,越发像猴子了。”
说起李文侯娶妾,朋友间有个笑谈,说是李文侯娶妾,就喜欢十来岁的小丫头,一连几个,还都是她女儿过去的玩伴;后来部落里有女儿的人家都精乖了,害得李文侯女儿堂堂部落族长之女,落得无人作伴。这个笑话是十年前传出来的,放到现在,李文侯大儿子去年都给他生下个小孙女了,再过十几年,李文侯娶妾可就真是从孙女的玩伴里挑了。
李文侯一张瘦脸涨的通红;大骂道:“谁像老边,被自家夫人管得死,出来外边,见着漂亮女娘都不敢多瞧一眼。”老边反唇相讥:“总好过你看见了就转不开脑袋。”男人之间,似乎总要这样打趣几回。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就一起进了部落大营。
从根源上说,湟中胡出自三百年前南迁的月氏胡一支,与羌人混居融合,风俗与习性大抵与羌人无二;归附汉庭之后,又难免受了汉人的影响;比如李文侯,就在自家聚落的中央位置,靠近河流的地方仿照汉家习惯建起了一座不大的庄园。李文侯是湟中仅次于北宫伯玉的部落大人,部落的聚居区十分广大;依照游牧习性,依水而居,沿河上下,逾千毡帐星罗棋布。
虎娃原本跟在老边身后亦步亦趋,等到老边落座,他的眼光很快就被周围成堆成山的肉食美味吸引去了。看着他满嘴流涎的样子,老边也不想拘着他,大手一挥,“去玩吧,今天这庄里的东西你想吃就吃,想拿就拿,随你的意。”
游牧部落,别的没有,酒肉是管够的,烤全羊、烤小牛、还有罕见的驼峰肉,看得小虎崽直流口水。对于虎娃来说,酒足饭饱就是最大的满足。许是从小到大和老虎一起吃饭的缘故,虎娃的肚肠养得比一个成年男子还要宽大几分,一顿饭没有两三斤肉根本不管饱。得了许可,小虎崽儿兴奋地扑到肉山里就不肯出来了。
时间一长,庄里的宾客都发现了有一个活泼好动,浑身使不完劲的孩子在庄子里窜来窜去,四处寻摸吃食,什么好吃的都不忘啃一口,吃得满嘴流油。羌胡大多豪爽好客,性情朴实,欢宴之际,宾主往往脱略形迹,豪饮欢畅;此刻看到这个旁若无人、吃得肚皮滚圆、小脸一副满足神情的孩子,无不是又笑又爱;又有几个没分寸爱玩闹的,就拿出奶酒哄着虎娃喝。
虎娃刚刚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是说的都是汉话,听不太懂羌胡人说的话;但是他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能直觉到周围的羌胡汉子们都没有恶意,反倒是透出一种微不可察的亲切感觉,于是来者不拒,不知深浅地灌了几大碗下肚,顿时天旋地转,脸蛋红扑扑地,连左脸颊上的两道伤疤都透出几分光亮。
看着他憨态可掬,几个劝酒的羌人汉子也知道麻烦了,四处张罗着找这孩子家里的大人。虎娃却摆着两只小虎爪,满嘴喷着酒气道:“没事,我自己回去,我知道。”其实他说的是汉话,羌胡人大都听不懂,虎娃却无知无觉,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往人堆里挤。这个时候他已然酒劲上头,眼前金星乱冒,看什么都是虚影乱晃,庄中嘈杂的声响在他耳中也彷佛远在天边,几不可闻。——使劲揉揉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罢了!醉醺醺的小老虎眼睛一眯,伸出自己的鼻子四下乱嗅。
在动物界中,老虎是最重视保护地盘的生物之一。它用尿液标示疆界,因此它的嗅觉对自己熟悉的气味非常敏感——虎娃的鼻子和老虎差不多。眼下眼睛瞧东西模模糊糊,他不知不觉又恢复了本性,开始用起嗅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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