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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杨柳青数一数二的富商。家中有运粮的对漕船十多艘,有百十垧地,他不管田地的事儿,一向做粮食生意,在天津和京城开着好几家货栈。真的是有吃不完的粮,花不完的钱,在杨柳青建了前后五进院落带跨院的大宅院,住着自己的一妻三妾,另外在城里和通州还有宅院和小妾,已育有三子一女。
他这人有两大爱好,一是喜欢女色,二是喜欢喝酒。已然有一妻五妾,还不罢休,仍在到处寻觅美女,只是由于嗜酒多年,糟蹋坏了身子,虽说是妻妾成群,却已是力不从心。他又极好面子,唯恐人说他不行,所以到后来就全靠壮阳药顶着。
在西沽住的是他去年到江南办货买回来的小妾,芳龄才一十九岁,名叫阿凤,带来天津后,藏在西沽一座小小的四合院中,连他大老婆都没告诉。
出了这案子的时候,他已出门二十天,说是到江南办货,要两个月多才能回来,现在算起他出门已经一个半月,再有一个来月就可回来。徐而发听了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等他回来再说,于是对刘四道:
“你去告诉杨柳青巡检,务必上心盯着田丰,待他一回来,立即拘传到案。”
“是,小的知道。”
悠忽一个月过去,果然田丰如期回来。不等他住下脚,杨柳青巡检带人上了门,手中晃着拘票,一条锁链将田丰套住,就要将其带走。急的管家一边叫人去告诉主母,一边拦着巡检说:
“巡检老爷且慢着,我家老爷刚回来,还没落脚,求老爷宽限一时。”
说着将巡检叫到一边,在袖中递过一张银票,
“不成敬意,叫兄弟们拿去喝碗茶。”
巡检瞄了一眼银票,见是三十两,脸上的肌肉才松了松,用眼神示意衙役们将田丰松开,自己大模大样的坐下说: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不要耽误了公事。”
管家连忙又冲巡检打躬作揖的道:
“兄弟们也辛苦了,先歇息一下,我让厨房备下酒饭,吃过再说不迟。”
大娘领着一群眷属又哭又闹的来到前厅,
“我们老爷怎么了,为嘛要抓我们老爷?”
田丰虽说强作镇定,可不免也露出些许慌乱,只是呵斥众妻妾,
“你们哭闹什么?老爷我还没死,都给我滚回去。”
大娘只得示意众人退出去,自己向巡检央求,
“求巡检老爷放过我家老爷,我家是本分守法的人家。”
巡检冷着脸回道:
“这不关我的事,是县太爷批了拘票要传他到案,我只是奉命拘传,有什么话到大堂上去说。”
一句话说得众人面面相顾,只得央求巡检在此吃过饭再走,又送上三十两银子,求巡检免去枷锁。田丰随衙役进了城,在府署东箭道快到知府衙门时,衙役道:
“田掌柜,在这儿我们得给您那戴上锁链,上大堂不能坏了法度。”
说着,一抖锁链套上田丰的脖子,拉扯着来到衙门门前。一名衙役上前跟门前衙役道:
“请传话进去,田丰已经拘传到案。”
衙役禀报进去,徐而发吩咐,
“将田丰提上堂来。”
徐而发仔细打量田丰,只见眼前之人约近五旬年纪,中上等的身材,身体微胖,圆脸上留着一字胡,身穿灰绸长衫,外套青缎子马褂,头上的瓜皮帽被摘下来,上了堂,跪在徐而发面前。徐而发拍案喝问:
“下跪之人报上名来。”
“小民田丰。”
“田丰,你可知为何将你拘传而来么?”
“小民不知道,小民一向安分守己,做生意不曾亏欠国家税负,也不曾干违法纪之事。”
徐而发又喝问:
“田丰,你不要装糊涂,我且问你,你可认识张二贵?”
田丰略一迟疑,见问到张二麻子,知道这是不容否认的,也就老实答道:
“是,小民与张二贵认识,原是生意上有往来。”
徐而发有意先诈他一下,拍案问道:
“好,我再问你,张二贵手下二人指证你出钱要人性命,你怎么说?”
田丰一听急忙连连摇手,
“小民冤枉,并无此事。”
徐而发嘿嘿一声冷笑,转了话题问道:
“西沽可有你的外宅?”
田丰一愣,心道:
“不好,看来此事瞒不过了。”
只好点头应道:
“是,西沽有我的外宅。”
“你那外宅夫人有了外遇你可知道?”
田丰摇摇头回道:
“小民出门经商有两个月,刚回来,尚未到西沽去,家中的事怎会知道。”
“看来你是要嘴硬到底了,你是聪明人,不要等动了大刑再说实话。”
田丰又是一愣,低下头来不语。徐而发突然拍案高喝一声:
“大刑伺候。”
衙役们齐声高喊堂威,手中的大板点地,田丰不由打了个寒战。徐而发看着他道:
“田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说还是上刑后说?你要认真想一想,你是如何与张二贵商量派人去杀死高庆二人的,从实招来。”
衙役们又是一声呼喝,田丰不由的冷汗直流,自己这半生养尊处优惯了,从未吃过苦头,见两旁的衙役手持大板,口中呼喝,一时吓的俯伏在地,颤声道:
“别动刑,小民愿招。”
徐而发见田丰愿招遂吩咐:
“书办,小心录下口供。”
到此时,田丰的心理防线已失,只得一五一十的将如何探知小妾外遇,如何安排人收拾高庆的经过如实招来。
田丰的小妾原是江宁秦淮河畔的歌妓,叫阿凤,生的身材娇小玲珑,风情万种,吴言哝语实是叫的人骨软筋麻。在秦淮河畔时就哄得田丰心痒难耐,所以才花钱将她赎出来,带到天津安置在西沽一处小四合院中。由于妻妾众多,难免就顾及不到她,而且常年用药顶着终究不行,不能让阿凤满足快意。这阿凤年纪正当青春年少,又历经风尘,自然耐不得寂寞,天长日久也就免不了出了这尴尬之事。
田丰好酒,平日有几个酒友,一个是直沽烧锅的陈掌柜,一个是经营古玩的崔博山,还有一个是书坛浪子乔耕浦,再有就是张二麻子,几个人常在一起聚饮。
这一天,与这几个酒友在北门外一家酒楼,自巳时喝到申初,田丰已是烂醉,让自己的车夫拉到西沽阿凤那里。
阿凤一见,心中一惊,因为没料到田丰今日会来,这个时候已没法儿告诉高庆别来了。没办法,先扶田丰躺下,白天她这里有个厨娘为其安排饭食,过午就回自家,到了这时厨娘不在,只得自己安排汤水为田丰醒酒。看看天色已是掌灯时分,田丰起来要水喝,问阿凤晚饭吃什么,阿凤忙说:
“已经在馆子里叫了菜。”
田丰迷迷糊糊的也没多问,正要躺下,忽听有敲门声。阿凤道:
“你快躺下吧,是馆子送饭来了。”
说着急忙出去也不支使小丫鬟,自己亲自来开门,在门口给提食盒的高庆使了个眼色,轻声道:
“当家的来了,你送完菜就走吧。”
高庆闻听也是一愣,但马上回过神儿来,轻轻的点点头,跟着阿凤将食盒提到厨房。田丰此时探身在窗前看了一眼,见一身材魁梧高大的青年男子随阿凤进来,然后又提着食盒退了出去,虽说是在酒中,还有些迷糊,但一见这个情景心中也是有些疑惑,原来这田丰心思极细,又有十二分的嫉妒心。功夫不大,阿凤和小丫鬟将热好的酒菜端了进来摆在桌上。田丰起身问道:
“刚才可是酒店伙计送酒菜来么?”
“是,我估摸着你会来,才在馆子里叫了酒菜候着,快起来再喝两盅吧。”
田丰嘴里说着:
“还是你有心计”
起来勉强又喝了两盅,推说不饿, 回里屋自去睡下。
谁知这一夜可苦了高庆,送他的车子已经走了,他又不知身在何处,在胡同里转了好一会儿,才碰上一个卖夜宵的老头,问清了回城大道,直走到小半夜才来到北门外,找到宴宾轩,敲了半天门,值夜的伙计才披衣起来给他开了门,将食盒交给伙计。想寻个客店暂住一宿,谁知客店伙计见他未带行李,不知他是干什么的,不肯容留。好说好歹,言明自己是运使衙门的人出来公干回来晚了,城门已关,无法进城,才寻客店就和一夜,又掏出腰牌让伙计验看,伙计才留其住下。
次日田丰酒醒,回想昨夜的事觉得有些蹊跷,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在眼前直晃,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暗道:这事定要查个清楚,不要戴上了绿帽子自己还不知道。
想到这儿,也不动声色,趁阿凤出去之际装作不经意的问小丫鬟:
“昨晚的酒菜很和我口味,是在哪家饭庄叫的啊?”
“回老爷,是在北门外宴宾轩叫的。”
“你们天天在哪儿叫菜么?”
“是,老爷。”
田丰听了微微点点头,口中道:
“好好,以后我还要尝尝他们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