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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去与皇后说。韩傅姆列了几个人选给婢子,令婢子告知公主,这几个人,公主可着重观察,如上唐乡侯家的长子赵廉,蓝乡侯家的长子吴敏,周太仆次子周鲁,长沙王张耳之子张敖,胶东王章邯幼子……”
“好了好了!”刘婉不耐烦地打断她,“有完没完!你到底服侍的是谁,我还是韩傅姆?怎么时时将她的话记得那么牢!”
婢女也很委屈:“这是皇后嘱咐的……”
刘婉嗤笑一声:“那她们就没有交代你告诉我,哪些人是不必搭理的吗?”
“有的!”婢女提振起精神,“皇后说,像上唐乡侯家的次子,光禄大夫魏家的三子,那几人俱是镇日厮混在一起,不务正业的,让公主不必理会他们。”
刘婉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车驾停了下来。
刘楠,刘桢,刘婉三辆车驾是一道出来的,按照长幼次序,刘婉的车驾被排在最后。
她扶着婢女的手下了车,便走到长兄和长姊那里与他们会合。
而丞相妻子林氏已经带着一干先到的公卿世家的女眷及其子女亲迎出来。
刘婉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天只能穿破旧的衣裳,有时候甚至还是兄长穿过的,已经不合身的,缝缝改改,又接着给弟妹穿。
她自小便热爱颜色鲜艳好看的衣裳首饰,看见世父家的刘姝穿襦裙带玉钗,就能流着口水羡慕上好半天。
但是现在……
刘婉扫了这些人一眼。
他们并不敢与自己目光相对,通通低下了头,以林氏为首,对着刘婉三人行礼。
“夫人免礼。”刘楠道,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开国之初,宋谐除了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之外,还得封昭陵侯,大者食县,小者食乡,从刘远的封赏也能看出他对这位老师的尊重了。
依照规制,身为列侯之妻,林氏自然也就被称作夫人。
林氏笑道:“许王殿下与二位公主驾临,实乃不胜荣幸!”
为表敬重,刘楠亲手搀扶着林氏走进去,林氏也没有拒绝,众人则跟随其后。
“阿父与阿母也很想念夫人,阿母希望夫人得空时便多进宫去探望她呢!”
林氏和张氏的年龄相差几近两轮,从前两人也不大能谈到一块去,林氏一听就知道是客气话,不过宋谐的身份摆在那里,这等客气话既是说给别人听的,也显示了皇帝皇后对丞相的重视,林氏自然要答应下来。
刘桢跟在他们身后,冷眼旁观,但见刘楠出去的时日久了,接触的人一多,人情世故也不是一窍不通了,心里不免安慰。
相比刘楠和刘桢,刘婉则更为随意,她虽然也是皇后之女,却不是长女,头上也没有长公主的封号,平日我行我素,不大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就像今日,刘楠刘桢打扮仅以庄重为主,刘婉却偏偏特立独行,一身缛绣罗纨的袿衣,华丽如玄鸟降世,加上头上金钗华胜,绚烂夺目之极,简直艳压全场了,举凡与宴贵女,没有一个比得上安阳公主。
如此一来,虽说长公主之尊贵无以复加,其本身也是美人,却也有不少公卿子弟将目光放在艳光四射的安阳公主身上。
只不过刘婉对这些人并不如何放在眼里,目光一扫,有些人看起来面生,有些人是母亲叮嘱过让她好好相看的,她却浑不在意,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然而等到眼角余光在人群中发现一个身影时,刘婉先是微微睁大了双眼,继而默默冷笑起来。
呵呵,这可真是巧了!
宴会同样分男女席,同样也有歌舞百戏作兴,歌舞都是丞相府家养的伎子表演,如今国朝尚俭,不过规矩归规矩,不遵守的人也大有人在,就如今日安阳公主盛装打扮一样,实际上许多贵女同样也装扮得非常隆重,只要不是太出格,一般也不会有人去管,像今日许王与公主驾临,又有诸多公卿世家的女眷子女,如果单是让客人们吃酒聊天,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歌舞只是助兴之物,大家来这里,主要还是为了给子女寻觅婚事,相看人选,故而宴会途中便频频有人离席,借着更衣的借口出外游园,互相认识。
这样的盛会,不单单是家世相仿的子女可以有彼此更加亲近认识的机会,同样也是女眷们交际增进感情的时机,张氏绝没有想到,她兴之所至所提出的这一个点子,以后会成为每年仲夏时节咸阳城达官显贵的盛事,能够得到邀请进入丞相府与会,也将成为衡量受邀人是否已经成为咸阳上流世家公卿贵族的标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刘楠已经订了亲,这次跟着过来,一是陪两位妹妹,二则是顺便见见自己的未婚妻。
如今开国一年有余,朝臣与朝臣,世家与世家之间,逐渐出现不太明显的分界线。
像宋谐郭殊这样一开始就随刘远起兵,本身也出身不错的,自然走得更近一些。
安正许众芳吴虞这些跟刘远关系亲近,但又无家世底蕴的,又是一个圈子。
赵家周家这种后来才跟随刘远,但也是出身世家的,跟两边关系都不错。
也有房羽这种虽然位列九卿,却没有家族支持的。
更有如孟行这样几边都不靠,一心当孤臣的。
至于刘远为刘楠选择的范氏女,既非世族出身,也非有功之臣,父亲充其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员,原本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宴会的,不过她如今飞上枝头,身份俨然不同以往,就算是冲着许王的面子,就连林氏也得对她礼遇有加。
目力所及,全是家世比自己贵重的人,面对这种场合,范氏难免就有些气短,虽然大家都是言笑晏晏,气氛融洽,但范氏不难感觉到旁人的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带着些估量和评判。
生怕丢了范家的脸,范氏仍是挺直了腰应付前来寒暄的人,虽然心中忐忑,但面上并无落下一丝错处,看在旁人眼中,对于一个出身普通的官员之女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
刘楠选择范氏,并非因为他对范氏有什么偏爱,在那之前他甚至连范家任什么官职都不知道,但是刘远既然已经为他选好了,他也就接受了,反正张氏和刘桢看好的那两个人,他也不认识,娶谁不是娶呢。
但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他就想先看看自己的未婚妻,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时下男女之防并不严厉,婚前交往也大有人在,只要别闹出丑闻,长辈们都是乐见其成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见到了范氏,刘楠却也是颇为满意的。
范氏容貌不及刘桢清丽,也不如刘婉浓艳,但是堪称端正清秀,挑不出什么毛病瑕疵,人也温柔和顺,但又不是一味逢迎,有时候刘楠说的话她也会反驳,刘楠不以为怒,反倒觉得老爹的眼光不错,为自己挑的这个妻子,好过先前不幸早夭的宋家幼女。
爱屋及乌,刘桢对这位未来的嫂嫂自然也很是礼遇,令她满意的是,范氏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骤然不同而颐指气使,面上仍是温和有礼,对旁人一些不怀好意,暗藏机锋的话也能二两拨千斤地应付过去。
看出许王与长公主对范氏的看重,识相的人自然也就退避三尺,不敢再出言挑衅了。
不过这种场合,刘楠与范氏也不可能时时待在一起的,范氏日后是要当许王妃的,今日宴会上的这些人,她都是必须要认得的,往后也才方便交际,所以范母还要带着她去四处认人。
宴会过半,刘婉不见人影,刘桢则对那些公卿子弟兴趣缺缺,多数还是跟刘楠待在一起。
刘楠有点无奈:“这场宴会本是为你和阿婉举行的,我不过是个陪衬,结果你现在倒老和我走在一起,那些郎君想要接近你也没个机会!”
刘桢道:“该认识的人我刚才都认识得差不多了呀!”
就在刘楠和范氏见面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那些公卿子弟了。
刘桢本是今次宴会的主角之一,抛开公主的身份不提,品貌条件皆是上上之选,便单是冲着她这个人,只怕也有不少人愿意娶她为妻,更不必说还有公主的光环加成,此时又没有驸马不得参政的规矩,能够娶到公主,等如受惠良多,只要刘桢表露出一丁点意思,立马就会有许多人围着她打转。
只可惜公主今日似乎兴趣缺缺,对于上来打招呼自我介绍的人,她来者不拒,一律微笑相待,但也并没有表示出对哪个人的特别青睐。
便如此时,刘楠和刘桢走在一起,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有五六个年轻人借着各种名目过来寒暄。
从前刘楠觉得,像他家刘桢这样的,必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想要寻觅到一桩好婚事简直易如反掌,但现在看来反倒不是那么回事。
光是男方一头热也不是个事啊!
“难道你就没有哪个特别中意的吗?我怎么看你连对阿质都是态度平平的,你们吵架了?”刘楠有点头疼,第一次觉得妹妹太优秀可能也不是好事。
刘桢摇摇头:“今日我若对他特别一些,只怕明日咸阳城就要传出长公主对郭家长子有意的流言了,到时候阿父肯定会来问我,你让我怎么回答?”
刘楠:“阿质对你的心意如何?”
刘桢也不讳言:“前几日他对我说想求娶我。”
刘楠:“你对他可是有不满之处?”
刘桢道:“并无不满,只是若还有机会可以再看看,又何必急着下决定,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若是等到夫妻失和再论其它,那就不美了,阿父既然允许我可以自己挑选,我怎会浪费这个机会?”
刘楠嘟囔:“自己挑选又如何,来来去去还不就那些人,我就不似你这般麻烦,阿父让我娶范氏女,我不也好好的?”
刘桢并不答他的话,反笑道:“以后娶了妻,阿兄总不会还老想着往外跑了罢?”
刘楠摇摇头:“咸阳附近过于太平,奋武军也只是成日操练,却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如今匈奴为虐北方,又得司马昂相助,如虎添翼,进出雁门关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能出战匈奴,那才是好男儿毕生夙愿!”
刘桢微微蹙眉,正想说什么,就听见有人道:“许王殿下,恕我直言。为将帅者,若到了要亲自上阵杀敌的时候,那这支军队也只会是匹夫之勇,离全军覆没也不远了,君不见西楚霸王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这段话的内容虽然激烈,但语调却依旧平和,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听得出其中教养。
见他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刘桢先是激赏,继而才看清来人。
来者身量颀长,冠带翩翩,正是方才见过的上唐乡侯长子赵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