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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很好,”刘桢笑道,“大兄还说明年想来探望你呢,若是能成行的话,至多明年你就能看见他们了?”
刘妆很吃惊,她并不认为堂堂天、朝天子竟能在不是打仗的情况下跑到北方边境来。
刘桢看出她的疑惑,就道:“等明年太子满二十行了冠礼之后,阿兄也许就要退位了。”
刘妆这下子更吃惊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桢:“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兄的性子,他说,观前史,王室之中,因为王位而父子兄弟相疑者比比皆是,他不愿意重蹈覆辙,所以准备提前退位,周游四海。”
刘妆毕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吃惊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她露出一个笑容:“这确实是大兄会做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没有变过。”
刘桢笑道:“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是我们的大兄啊。”
当年白白嫩嫩的小刘予,如今也长成顶天立地的英俊少年了,他的性情沉稳更胜其父,却又继承了来自父母的仁厚,作为看着他长大的亲人,没有人比刘桢更加了解他的秉性,在刘予的治理下,可以预见经过休养生息的大乾,兴许将会迎来真正繁盛的时期。
刘妆点点头,想起这些年刘楠对她的照拂,心中不乏暖意:“阿姊说得是。”
不待她追问,刘桢又主动说起刘婉等人:“阿婉跟驸马过得很好,虽然这么多年了,两人总是打打闹闹,你也知道她那个性子,三天不找人吵架就难受,亏得找了赵俭,倒也打闹不乏恩爱,孩子都生了三个了,还成天闹到宫里去找大兄主持公道。”
刘妆噗嗤一笑:“二姊姊还真是本性不改!”
刘桢无奈:“开头我还会劝一劝,后来也就索性不管了,反正他们再怎么吵也吵不出一朵花来。至于阿槿呢,他也很好,虽然膝下只有阿珉一个儿子,不过阿珉也是个懂事听话的,没怎么让人操过心,我去年才去看过他,如今阿弘当了他的国相,二人交情还是如同小时候一般,如胶似漆。”
刘远本身并不是什么痴情种子,但奇异地,刘家这几个子女,却大都从一而终,即使是贵为帝王的刘楠,自登基以来也只有发妻范氏一人,在刘予之后,范氏又生了两个女儿,不过刘楠却不以为意,也没有往后宫塞女人的打算,正因为如此,他与范皇后的感情,这么多年来依旧恩爱如初。
刘槿与宋弘也差不多,两人都只娶了一个妻子,膝下儿女也不多,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这样对他们来说反倒是最好的,兄弟姐妹大都幸福,也正是刘桢所乐见的。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刘桢道,“你若想回中原,我可以安排。”
刘妆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么一问,摇摇头:“多谢阿姊的好意,不过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在草原的生活了,而且现在我也过得很好,若是早几年,你不说,我也要哭着求你带我回去,但是现在,你便是说,我也不想回去了。”
她的语调轻快,听得出并无勉强之意,刘桢却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这些年苦了你了!”
刘妆轻轻拍着长姐的后背,反过来安慰她:“阿姊,我并不苦,若说苦,这世间比我苦的人多得是,莫说是我,当年宫变的消息传过来,我听了都心惊胆战的,你身在咸阳,指不定比我更加难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如今能够左右自己的人生,身边还有阿合在,怎么能说苦呢?是我自己不愿意回去,并不是回不了,这其中的差别是很大的。”
刘桢见刘合坐在旁边,安静而好奇地听着她们说话,忍不住拉过刘合的手:“阿合,你愿意随姨母回咸阳住一段时间吗?”
刘合眼睛一亮,看了看笑吟吟没有表示反对的母亲,最终还是摇摇头:“不了,我要留下来陪母亲,母亲需要我。”
他很懂事,却更让刘桢觉得怜惜,正想再说什么,却见陈素掀了营帐进来。
陈素见他们三人抱作一团的模样,不由失笑:“昼食准备好了,还是先吃完再聊罢。”
刘桢嗔道:“你也不晚半个时辰再进来,这下阿合回过神,只怕就更不愿意随我去咸阳了!”
陈素闻言,只得露出无奈而歉意的神色。
刘妆远在草原,也听说她这位姐姐早年经历过婚约解除的波折,原还有些担心,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可好,不过此时见到他们夫妇二人四目相对,眼神流转之间,自有一股温馨而默契的情意,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必多此一问了。
韶华易逝,许多人与事兜兜转转,早就不是最初的模样。
但很庆幸,她所珍爱的人,都有了适合自己的归宿。
岁月静好,现世太平,我心安处,便是故乡。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行其道,盛极必衰。
数百年后,乾亡,后人修其史,载曰:
长安公主,讳桢,字仁静,太、祖长女也,孝德皇后所生。幼即聪慧,姝秀仁厚,帝尤爱之,倾诸子女。初,太、祖得关中,项羽令退,主自请留守咸阳,太、祖允之。越三年,太、祖以其守城之功,加尊号曰长。六年,安正内与陶氏谋,诱太子入,主以奋武军相救,事定,增号镇国,入朝议政。永泰三年,濮阳侯陈素尚之。主在朝逾二十年,前有克定之勋,后有佐政之功,时人多有称颂其德者,谓四百年间,诸公主中,以功入朝者,独长安公主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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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断1
自从刘桢被诊出身孕之后,陈素就变得有点奇怪。
作为陈素最亲密的人没有之一,刘桢最先发现他的异样。
譬如说早起用朝食的时候,眼前分明摆着陈素最喜欢的萝卜丝饼和鸭肉羹,然而他吃着吃着,忽然就扭过头捂嘴作呕吐状。
刘桢:“……”
陈素也只是干呕几声,回身准备用饭,结果一闻到那碗鸭肉羹的时候,又忍不住脸色一青。
刘桢关切道:“是不是不合胃口,我让人重新做过罢?”
陈素只是摇摇头,然后……
起身呕吐去了。
太医被十万火急地召过来,仔仔细细地诊脉之后告知刘桢,驸马一点毛病都没有。
刘桢蹙眉不掩担忧:“近来驸马吃饭都没有胃口,而且经常吃完就吐,这怎么会没事呢?”
太医也很为难,思忖半晌,只能开上几幅中正平和的方子以作调理。
不过方子没什么用,陈素的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刘桢怀孕三个月后。
反观刘桢,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丝毫没有被怀孕这件事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听话乖巧得不得了。
片断2
刘桢怀孕已经五个月了,小腹微微凸起,不过穿着改装之后的襦裙,倒也看不大出来,反而是陈素紧张得要命,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她身边。
今日原本该是奋武军操练的日子,若是早点出门的话,晚上就可以回来了,陈素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却一步三回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出门十天半个月。
刘桢简直哭笑不得。
片断3
刘予对刘桢明确提出要求:“姑姑,我想要一个阿弟。”
刘桢摸摸他的脑袋:“这种事情不是姑姑说了算啊,再说阿妹也不错嘛!”
刘予摇摇头:“阿妹太吵了,我要阿弟!”
范氏不久前才刚刚生下一个女儿。
刘桢逗他:“不管是阿弟还是阿妹,小时候都是一样吵闹的,再说你姑父喜欢的是长得像姑姑的女儿,那可怎么办呢?”
刘予道:“阿母也刚生了个阿妹,他们都说像姑姑,那就把阿妹送给姑父,然后姑姑再生个阿弟就可以了。”
刘桢:“……你都已经安排好了。”
四个月后,长公主产下一对龙凤胎,于是皆大欢喜。
片断4
许多年后,长公主夫妇恩爱,儿女双全,彼时民风开放,陈澄自小在京城长大,见惯了达官贵人们三妻四妾,左右拥抱,即使身份尊贵的女子,也不乏私下蓄养男宠娈童一类,唯独长公主与濮阳侯多年来恩爱如初,不曾改变,她心下好奇已久,寻了个机会,便私下询问父亲濮阳侯,问他是不是因为母亲的身份才不敢拈花惹草。
濮阳侯失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一直以来我便暗暗倾慕你母亲,只是当时她有婚约在身,未婚夫与我也是朋友,我不能因情失义。”
陈澄追问:“那后来阿母婚约解除,阿父你就趁虚而入了?”
濮阳侯颇是神秘地摇摇头:“后来是你母亲对我说了句话。”
陈澄:“什么话?”
濮阳侯:“她说,子望,你暗中倾慕了我那么久,打算什么时候才说呀,你如果再不说,我就让别人娶我啦!”
陈澄:“……我才不信,阿母那么稳重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阿父你死缠烂打罢?”
濮阳侯回以神秘一笑,任由陈澄再怎么追问,都不肯开口了。
此事被列为陈澄一生中十大不解之谜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