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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非?”
“我不愿瞒你,容珩。如果我遇到这事,我……其实并不知道会如何去做。”我看着他,迟疑地问,“你……就是容珩,对不对?只是容珩?”
他脸色苍白如雪,却微笑着轻声说:“是的,小非,你从此可以……放心。我只是容珩,是你的……”
他突然停住了,目光越过我,不知落在身后何处,却笑着改了口:“小非,你说过心底的话只会对我说,是这样吗?”
我一愣,想起昨夜的对话,克制了眼中的酸涩,微笑着上前抱了抱他:“是的……”
“是的?!”
我吓了一大跳,明于远不知何时已来到身边,此刻正满脸风雨之色。
“你刚才说什么?心底的话只会对谁说?”他一字一字地问。
字字似北风,利飕有劲。
我打个寒战。
“明于远,你听我说……”
“听你说?你还要我听你说?你不是已经有了他……”他突然盯着容珩的颈侧,神色大变。
不能置信,急痛伤心……诸般情绪交织眼底,看得我张皇失措,却又不知如何辩说。
只会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冰凉,而且在不住地颤抖,事实上他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我不由大惊:“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还是……”
他静静地看着我,突然笑起来,笑得我的心紧缩成一团。
“简非,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好,很好。”
他甩了我的手,静看容珩一眼,转身离开,快得我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他的背影就已消失。
我呆呆地站着,无法想清这突然的变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记起他刚才的眼神,忙细看向容珩,看向他的颈侧,这才发现他的左耳根下有一块瘀痕。
我昨夜咬的?
我上前一步拉开容珩的衣领。
白皙的颈侧,一个圆圆的瘀印,绯色。
原来他是误会我……
我一颗心落下来的同时,又暗自担心,要如何解释?
这个实在有些……暖昧。
颤抖的手指无法扣上领口,可容珩一动不动,任我施为。我突然发现他沉默了很久。
他的眼神淡静,正看着……
明于远。
我一阵激动,他终究是知道我的,这会儿又回来了。
一定是这样。
我顺着容珩的目光慢慢转过身。
阿敏。
他站在我们身后,也是紧盯着容珩的颈侧,脸色说不出的古怪。
顾不上思考阿敏的神色,失望涌上来,心中口中眼中阵阵发酸。
“我找他去。”我抬脚就跑。
容珩一把拉住我:“小非,现在……别去。”
“不!他这次是真的生了气,我知道的,我去找他。去晚了说不定他就走了。放开我容珩,说不定他已经离开了这儿……”
还没跑几步,又被阿敏一把拖住:“简非,我看你听……容珩的没错。这个时候去找他,小心他揍你。”
“也许我是该打……”我苦笑。
我的话还没说完,头上已狠狠挨了一下子,阿敏的语气似真非真:“你个糊涂蛋!平时说话行事的聪明劲哪儿去了?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迟钝的……唉,没有这份迟钝,还真不像你。这样很好,只是苦了那些……”
他的话越说越低,最后已是低不可闻。
我看着他发呆。
容珩看了看阿敏,转对我:“如果想去,就去吧。不过,话要想好了再说。……不说也不要紧,你只要眼巴巴看着他就行了。”
听着他温和、微微打趣的话,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些,低声道谢。
“谢我?”他眼底的苦涩一闪,最后看了看我,转身去了。
背影挺拔孤高。
找他。
出了园子,没走多远就遇上张淼他们。我忙打听明于远的去向,他们神情怪异地盯着我,顾惟雍更是“哼”地一声,鼻子仰天。
林东亭迟疑了下,开了口:“穆非,你究竟什么回事?听说上次你见到宁王宋大将军时,就有些不正常,刚才看到明国师,你又变成这样。你不是穷疯了吧?那些人……不是你能攀得上的。”
张淼恨恨地瞪着我:“要找明大国师,自己去。反正你有的是本事。”
“臭小子瞎说什么?!”一身喜服的张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上前按住张淼就是几巴掌。
林东亭他们拼命想忍,却忍不住笑起来:“张淼,这下尊臀一定红似火,猴子的称号要送给你了。”
张淼一边挣扎一边大声抗议:“大哥!你也被这小子骗了是不……”
张浩一把捂了张淼的嘴巴:“小子,你……明国师在东厅暖格。”
可是我打听到那儿时,并没有看到明于远,里面一人走来走去,一副心神不宁模样。
董以仁?
“介甫,有没有见到明于远?”
他一僵,看了我半天,脸上漫上不自在,忙咳了咳转过脸去,仰了头对着墙上的一张弓开了口:“原来是简状元。抱歉,董某没有看到明国师。还有,‘介甫’二字,蒙董某好友不弃,这么称董某。简状元你还是直称董某其名为好。”
我无暇想他的话,转身即走。
哪儿去了?
直到开席,都没有找到他。又不便去见简宁宋言之,见着了又如何?要他们为我担心?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这一次,他会不会仍像上次那样只是为了试我,故意吓我?
想想不对劲,重返东厅。
刚到门口,就看见明于远和董以仁有笑有说地并肩出来,董以仁清秀的脸上,红晕淡染,他侧了头看着明于远,也许是兴奋的缘故,眼睛比太阳还……刺眼。
我浑身热血上涌,停在路当中,不让道。
董以仁没注意,差点没撞到我身上。
“小心,——介甫。”明于远伸手一拉董以仁。
介甫?
呵呵,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厚了?
我盯着明于远的手,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此刻正扶着董以仁的右臂。
“哦?哦——原来是简状元……”董以仁往明于远身边靠了靠。
看他这神情,还担心我会动手打他不成?
明于远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毫无表情。
我惶急之下,上前去掰明于远那只可恨的手:“董以仁,你……走开。”
“为什么?简状元仗着谁的势这么霸道?”董以仁微笑着看我,轻蔑之色尽现。
我瞪着董以仁半天,想想,还是低头与那只手搏斗。
明于远扶着董以仁,任我费尽了力气,他就是不松手。
我气愤地抬头,狠狠盯着明于远:“你放不放?”
“不。”明于远眼神冰冷。
董以仁‘嗤’地一声笑。
我忍了满心的疼痛,抬了头静静看着明于远,长长久久地看着他。
“明于远,你当真是不是?”
我问得轻,他答得决绝:“是的。”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怒攻心,使劲撞向董以仁;他不及防,向后一个趔趄,撞到了墙上。
“明于远你给我听好了,”我上前把明于远的头拔了朝我,“我……我……”
“你如何?”明于远声音一沉。
我傻看着他,忘了想说什么。
自莲花峰上分手之后,每次暗地里想到他,都不敢往深处想。最后每次都会做贼一样,忙着把这双温柔的眼睛、把这张令人心跳莫名的脸从脑海中按下去,可它们却不肯听话,固执地冒上来,含笑相向。
如今它们就在眼前,咫尺的距离,熟悉的檀香味如阳光,温暖柔和。
“明于远——”我轻轻叹息。
他似寒冷般一战。
我猛醒过来,刚才这一声,太过缠绵低徊。
顿时浑身着火,忙不叠地松开了他,向后直退。
“小心!”他声音微哑,上前一把扶了我。
我定定看着他:“你刚才是故意气我的,是不……”
话还没有说完,他把我轻轻一推:“简状元要是摔坏了,明某可负不起这个责。”
语气客气而疏远。
董以仁原本苍白的一张脸,听到这句,又有了血色。
“我劝你还是走远点为好,你看不出明国师他现在很烦你?”
“你……烦我?”我求证般看着明于远。
“是的。”他低沉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冷淡。
董以仁清清秀秀的脸上,笑意噗噗噗,朵朵绽放,特别灿烂。
我看着他们两个,心中翻涌着无数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们走吧,好不好?听箫鼓声,征虏将军的婚礼已经开始了。”董以仁笑对明于远。
明于远不答,举步上前,从我身边缓步走过。
董以仁跟上去,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朝我一撞,卟地一声钝响,头撞在了窗角上。
似乎也不是很疼。
疼痛好像另有所在,又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明于远脚步微顿,转过来看了看,随又转身离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回头的是董以仁,他朝我微微一躬,态度是说不出的斯文有礼。
就这样去了。
倚着墙不知站了多久,慢慢有些站不动,我坐在了台阶上。
发呆。
阳光很亮,天空很蓝,是冬日里绝好的晴天。
周围很安静,静得能听到前厅里一声高过一声的欢笑,能听到琴瑟歌吹,和谐悦耳,演奏着花好月圆百年好合。
“……”
“非儿?非儿!”简宁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似乎在对我说着什么。
我听了好半天才听清了。
“你头上……撞在哪儿的?血流了一肩你竟不知道?”
我笑起来:“爹爹,别太担心,碰伤而已,没几天就会好的。”
说着站起来,扑扑身上的尘土,很轻松似的。
似乎确实没什么沉重的。
“非儿,你究竟怎么了?明于远……”
“今天这天气真不错,征虏将军真会选日子。”
“非儿——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太阳……很暖和,爹爹,我想睡会儿。”
话还没完,眼前一暗,人已坠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