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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不让他头疼,用他的话来说,缓解头疼的最佳方法是教导别人。
……我就是那个别人。
我暗自恼怒。
明明是他招来李恺严恺,凭什么他却一副“你又忘了教训”模样?
教训……
这一次还不知道谁要吸取教训。
我稳稳心神,笑对阿玉:“我今天和你一起回去……”
“什么?!”一直沉默的严恺终于失了沉稳,“你说什么?与他一同回去?回哪儿?”
怪了,你干嘛这么激动?你看明于远都没有……
我吓一大跳,飞快转移视线,镇定地研究头顶的八宝琉璃莲花灯。
“你要去哪儿?”明于远的喉音十分低沉轻柔,听上去就像大型猫科动物的皮毛一样光滑。
“我……”我差点没夺门而出。
阿玉安抚般拍拍我的手背,微笑道:“怎么,明国师你有意见?”
明明阿玉的手清清凉凉,可此刻却似烙饼,我挣也不是,不挣又不是,暗自后悔不该一时冲动惹恼了这只恶狐。
“意见么,我先听听小严的意见。”明于远冲严恺笑得别提多亲切。
小严?!
小严微红了脸,看了看我与阿玉,沉声回答:“明国师刚才所言极是,传言确实多误。如果不是严恺耳闻目睹,或许不会劝简状元放手;也不会暗自为明国师您……抱屈。”
他耳闻目睹什么了?
还什么?抱屈?
明于远居然只是沉默地转着手中的酒杯,一副无限块垒有待酒浇的样子。
阿玉竟也不吭声,笑得这么从容优雅,好像很乐见严恺对明于远……
……我突然醒悟。
简非,你这笨蛋!
你是被严恺扰了心神,否则怎会看不出阿玉今天的行为反常与刻意?
回想他今天所为,说不定他去兰轩时就有了预谋,只等你这傻瓜自动上当……
我……很友好地冲地明于远笑笑,明于远好像没看到,饮尽杯中酒低沉了口气:“小严不要误信……传言。替我抱屈的话,以后也不必再说了吧……当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黯然神伤欲说还休的?
什么意思?!
严恺低声说:“明国师,既是选择那就可以……重选。”
这二人,当我……当满座的人不存在么?
我不怒反笑,决定先解决严恺:“严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世上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
严恺很自信:“严恺不算强求。这事要在从前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严恺今天经过一番观察,只想到一个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谁的名?什么实?”
“天下皆争传简状元之名,依严恺看,不是天下人都知道简状元之实。”
我微笑起来。
很好,你小子最好记住自己的话。
不过,心里不得不有些佩服此人胆量。什么是书生意气,这就是了吧?
“严恺!”夏子易低喊。
严恺说:“怎么,夏兄这么快就忘了我们简状元的作为了?还是严恺说错了什么?天下都传简状元最率真可亲,可直到现在简状元都不愿摘了面具,莫不是简状元想掩饰些什么?”
阿玉端坐着不置一词。
我笑问:“简非掩饰什么,严公子怕是已有结论了吧?只是我有一疑问,你今天贸然要求简非放手,是因为简非容颜难再从此只能以面具示人的缘故,还是你在暗示明于远其实只是以貌取人之徒?”
明于远轻咳一声。
咳什么咳,你这专惹麻烦的家伙。
严恺神色沉静,言语却毫不退让:“严恺没有这么说。但是如果简状元连天下皆传的容貌也失去了的话,凭着严恺今天亲听亲见的简状元言行,简状元究竟怎样……严恺就不置喙了。”
我转了话题:“不知严公子眼中,我是怎样的人?”
“世子很好,宅心仁厚平易真率。不过,严恺想斗胆进言,恳请世子远离明国师。”
我还没回答,林御史沉吟状:“这个建议新鲜。林某能知道为什么吗?”
严恺看看阿玉,微微一笑:“据严恺看,简状元待世子十分……亲厚。”
林岳夸赞:“严公子真是好眼力。林某还有一点很好奇,简状元放了手,严公子打算如何?”
“严恺一行三人此次来到京城,也是为今年春闱。如蒙获选将竭尽所能为圣上效劳。”
也?
……春闱是吧?
林岳点点头:“严公子看看就知是位人才,更难得的是这份胆气与见识,一旦高中定会得到重用的。”
“不敢奢求重用,但求平生之志能得施展。严恺自知今天这番话势必会得罪一些人,不过严恺并不后悔,就是易地相处,严恺仍会如此说。”
林岳说:“这个——,严公子不必多虑。林某深信简相为人,当然人言不可全信,好在严公子眼力精准,还是你将来亲自判断吧。对了,严公子称得罪了一些人,不会是指明国师或……简状元吧?”
严恺沉默。
袁嘉楠说:“学生说句不中听的,林御史虽为御史大人,只怕对朝中之事也未必尽知。像董状元这样有真才实学的,近几年却屡遭贬谪,林大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林岳知无不言状:“据林某今天在兰轩里听董大人的贵仆吴兴所言,是因为拒绝了明国师的无理要求而遭到明国师的暗算,对吧董大人?依林某看,董大人是十分清虚有节、具有献身精神的,不过,董大人是要为天下献身,而不是为了某个人。”
董以仁的脸色……我简直想要帮他提前退席了。
可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半转了身,快速觑一眼明于远,紫涨了一张脸:“明……明国师,介圃……咳,下官家奴无知,冒犯了国师清誉,下官改日定负荆请罪。”
明于远似乎没听到,微笑着侧过头去:“夏公子哪里人氏?”
董以仁发呆。
林岳微笑:“董大人何罪之有?这几年贬谪之路想必很辛劳吧。既要忙着宣传朝中人和事,又要忙着结交有为之士。如今结识了夏公子袁公子严公子三位有为才俊,将来得他三人相助,冤情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的吧?”
严恺看看阿玉,沉声说:“说到冤情,严恺深信明国师为人,暗算董状元的肯定另有其人。”
怎么说着说着竟说到这事上来了?
眼看林岳一副兴趣浓郁、要寻根究底的样子,我背上开始发凉,只想赶快离开。
阿玉在我耳边低声说:“要不要我帮你?”
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我头更疼了。
……这也不是好人。
明于远似乎出神很久了,此时像突然想起来:“这个,明某新得了一款云芽……”
我顿松一口气,想也没想积极响应:“太好了,我那儿正好有一春瓮才采来的活水……”
阿玉神色如常,道声“散了吧”就站了起来,笑看看我,一副“看你还能逃多久”的神情。又想起什么般,眼风扫过董以仁,率先离开。
可怜董以仁似乎想起身躬送,结果又神色张惶地坐了下去。
袁嘉楠分明看见了,走过去拍拍董以仁的肩。
严恺问明于远:“你……明国师要回去么?”
林岳罕见地热心:“严公子与明国师是旧识吧?不知此次来京城有无落脚处……”
明国师微笑说:“难得林御史如此赏识一个人。严公子,待会儿林御史邀请你们去他府中暂住,你们就不必推辞了。御史大人素来端方清正,除了今天你们已经见过的李板儿,合府也就七位佣仆,御史府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清静。你们只管安心住下温习功课,准备春闱吧。”
别的话我没细想,那三人的道谢我也没听,李板儿?他不是说自己是胡一鸣的家仆吗?怎么又变成林岳府中的?
林岳深看明于远一眼:“佩服。既然明国师如此说,下官就从善如流了。三位公子请——”
明于远一笑,援步走出。
我在止善楼下,有些犹豫。
阿玉在轿旁站定了:“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嗯,你想做这次春试的主考?”
我直接无言。
竟一语道破我心中所想。
“主考?简非你……”
“好。还有六天时间,你准备准备。”阿玉不等明于远反对,微笑着答应了。
春气幽微,新月如水,阿玉的轿子渐渐融入长街尽头的夜色。
我一路闷走,直至到书房也没想清这决定错了没有。正要问明于远,明于远已一步一步走过来:“非非,我现在很头疼,你说怎么办?唔,还是让我们先来好好地算一算,今天你一共犯了多少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