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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月的别样温馨。
最开始钟子湮能从他们手中得到珍贵的舒伯特手稿,也是因为有潜老师在旁帮腔。
和卫寒云一起抵达省立医院时,钟子湮就见到外面站着不少家属,除去李曳,还有两位老师的儿子杨修竹,和几个她没见过的人。
见到钟子湮过来,李曳把咬在嘴里没有点燃的烟拿下,朝他们快步走去。
“昨天刚从icu转普通病房。”李曳声音很低,“现在意识还算清醒,其他家属都道过别了,你可以现在进去。”
钟子湮站在紧闭的单人病房门外,透过小窗往里看了一眼,搭在门上的手迟疑两秒。
“我陪你一起?”卫寒云微微弯腰询问她。
钟子湮扭头看看他,慢慢摇了摇头。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拧开门自己迈步进去往病房里走去。
老太太躺在床上,面上罩着氧气罩,半睁不睁的眼睛在听见动静后朝门口转了过来,见到钟子湮的身影,她的眉眼柔和地弯了起来。
小老头皱着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扭头看见是钟子湮,闷不做声地朝她点点头,起身让出了位置。
钟子湮发现潜老师的头发比上一次见面时似乎又白了许多,几近满头的银丝。
老态龙钟的她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眼里却带着孩童似的天真。
钟子湮在床头停步,她轻轻抚了抚老人微凉的发丝,才将她脸上辅助呼吸的氧气罩暂时摘了下来、好让她能顺利说话。
哪怕是几乎无所不能的无限世界里魔法能做很多事情,但无法令人死而复生。
“你来啦,”老太太用气声说,“修竹说你们要去巴黎,我还想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飞回来了,”钟子湮说,“巴黎什么时候都能去,但见你今天是最后一次。”
“人到快死时,会突然明白很多从前看不明白、不能理解的事情,”潜老师眼里带笑,她缓声问,“今天我就要走了,是不是?”
钟子湮没有回答。
潜老师动作细微地点了点头,朝钟子湮眨眨眼睛:“我懂啦。”
她停下来轻轻喘息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像是身体已经无法再积攒力气。
钟子湮按着床铺微微弯下腰去,将手掌轻柔地按在老人的额头上,暂时减缓了她的痛楚和无力感。
潜老师舒了口气,朝钟子湮比了一个保守秘密的手势:“家人、朋友、学生都在身旁陪伴我走到最后一次呼吸,我觉得很满足。”
钟子湮握住老人的手,垂着眼放回被子里面。
开着暖气的房间,和厚实的被子,可被窝里却没有什么温度。
就连握住的那只手也凉得令钟子湮熟悉。
“是很好的一生,充实美满。”钟子湮淡淡地说,“辛苦了。”
潜老师温柔地注视着她,像是看穿一切的通透智者:“我的路不是一帆风顺,但到如今也磕磕绊绊走完啦……你也要好好的,啊。”
“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活。”钟子湮顿了顿,问她,“你还想见谁?还是想睡一觉?”
潜老师摇摇头,喊了一声“老头子”,在几步外的老头子就立刻转过了头来。
钟子湮从床边退开,看了一会儿依偎在一起、四手紧握的两位老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房门慢慢合上。
但她仍然站在那里,从门上的小窗往里看。
卫寒云就站在门边,但他没回头,钟子湮也没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钟子湮才轻声说:“像送别一见如故的朋友。”
“想留住她?”卫寒云问。
“……留不住的。”钟子湮喃喃地说。
但凡生老病死都能受到控制,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而且……
“正是因为有死亡存在,大家才会更珍惜生命。”
说完,钟子湮就将门重新打开了。
她从门边走开数步,扭头对杨修竹等人说:“进去吧。”
李曳脸色微微一变。
杨修竹反应很快,快步往里跑去。
一群面色焦急、悲痛的人紧跟在后入内,低泣声不绝于耳。
钟子湮靠在墙边将他们的表情一一看过去,他们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地为那条生命的离世感到难过悲恸。
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病房门口,钟子湮的心情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去巴黎吧,”钟子湮扭头看向卫寒云,“……我也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