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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里的目标,不要分神去看圈圈外的虚空。」
石胆心有戚戚焉,回说,「妳说得对,晴,父丧逼得我患得患失。我该用尽所有心思,把复国之事周周全全、圆圆满满做到极致,哪有闲功夫想象失败如何、下场如何?我得时时刻刻盯牢了胜仗,直把它盯到我们生活现实里来才是。看什么就得什么,不看缺口,才得见月牙儿的美啊!」
七晴则呼应道,「是啊,万难都不难,真心想要就会实现。」说着,七晴闲置腿上的手又拨弄起身旁小草堆儿,手心儿掠过来,手背抚回去,手心儿再掠过来,手背又抚回去,在草面上反复耍玩。玩着玩着折下一支草杆子,掐去头尾,搁在嘴边没事儿吹着气,吹着吹着,吹出了声响,觉着有意思,也摘了一支给石胆。于是侧倚马腹旁的他俩双腿屈膝倂拢,身子正面相对,半枕着马背的头颈肩膀则朝反方向转开去,稍呈背对背姿势仰视天空,一人一支草杆子揑在一二指尖,抬高了肘子,音调忽高忽低各自「唏呜、唏呜」吹得起劲儿。水景前、星空下亲密共处,似有界线又无距离。彼此为伴的两人谁也没多想,只管仰起头吸饱了气,忘情地吹笛,把握短暂中的永恒。
过了好一会儿,石胆吹累了歇下手,瞅着玩兴正浓的七晴,觉她纯真得可爱,瞅着瞅着忽又患得患失起来,想想两人爱情日增却矛盾日深,对未来的抉择陷入两难,石胆觉得苦了七晴也十分自苦。于是说,
「我从没爱过,不知爱起来这么地牵牵挂挂、兜心兜肺。认识妳之前,我自以为人生圆满、无所欠缺,可妳我交心才让我找着了真我,找着了人生的着力点。
问题是如今政局动荡,危机处处,我身不由己,不是个能够定下来的人。我明知天底下没人比我更懂妳,我最该是妳心灵的归宿,也最该给妳一个温暖的窝,可这我做不到啊!就凭我的家世、我的身分,我生来就是个活箭靶,只适合孤鸟单飞,不能成双。
晴,我爱上了,可我俩没有明天!就当妳不曾认识我,把我忘了好么?」
「可已经认识上,再也回不了头了。」七晴温柔无比答道。
「傻丫头,牧场上的生活无忧无虑,妳何苦跟着我苦中作乐,活受罪呢?」石胆再问。
「忧虑有忧虑的滋味儿,苦中作乐反倒是一种挑战。我宁可一块儿受罪也不要独个儿享福。胆,你别再劝了好么?」七晴恳求道。
「我非劝不可,晴。我的生活不是政争就是打仗,净是幽暗面,什么都给不了妳,妳这个小太阳只会蒙上灰影,日子也会变得黯淡无光。我配不上妳,妳懂么?」石胆慨叹道。
「连你都配不上我,这天下还有谁能配我?」七晴坚定不移。
「可是跟着我,妳就不恨,妳就不怕么?」石胆逼问道。
七晴给激得微微颤抖,镇静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缓缓吐出,「恨只恨没能早相逢,怕只怕不能长相守。」
得到梦中人爱的响应,石胆感动得一阵天旋地转,忽以双手轻轻捧起七晴面颊,凝视她双眼说,「晴,妳答应我,要永远平平安安的。这世上有个石胆就有个七晴,天底下我少不了一个妳!」讲到激动处,嗓音都嘶哑了。七晴十分动容,哽咽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满心疼她惜她的石胆捋捋她额际轻声呢喃道,「我也不知道啊,因为妳痴妳傻嘛!」石胆当然是为着七晴无与伦比的聪颖、美貌与独特人格而爱恋着她,但是简单一句俏皮话当中蕴藏了多少的宠爱与包容。七晴澈底被爱到了,含泪望穿石胆天蓝的眸子,贪婪不已接收他眼中流露的款款深情,望着望着,石胆情不自禁缓缓、缓缓把脸凑近,说了声,「傻丫头,别哭,满天星星月亮也比不上妳一个笑容能点亮我的心。」七晴听了这话尚未及绽开笑靥,石胆的双唇即轻轻点上她额心,又轻点她鼻尖、左颊、右颊、左酒窝、右酒窝,逐渐来到她嘴边儿。石胆爱情汹涌,心脏狂跳,暗自猜忖七晴是否高兴这样的对待。见她不曾抗拒、似乎默许,遂目不转睛望着她完美无瑕的丰唇,想亲,又万般珍惜,迟迟不舍得亲下去,久久、久久才给了她一个蜜一般柔软香甜的初吻。七晴接到这吻深感震撼,浓烈的爱意冲击心房,两人都醉了。
长吻之后,石胆看时间不早了,轻声哄她道,「睡吧!」即背靠马腹躺下。七晴深深依恋,一头钻进他怀里,头倚着他胸膛,以双手环抱他腰,石胆亦紧紧搂住七晴,默默感受她那暖暖的体温和清新的气息。两人就此互道晚安,一同盖着石胆的披风相偎相依打起盹儿来。半山冈以下,蓝绿交织的山林随层峦铺展开去,泼墨似地朝远方延伸,没个止境。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天破晓了,石胆摇起熟睡的七晴,说,「晴,醒醒,玩儿够了,也该回黑木寮去了。」七晴随即睡眼惺忪笑看着石胆说早并起身跟着上马。回程为了抄快捷方式,他们骑马沿一道涧谷溯溪而上。涧谷不顶宽,两侧是陡峻的黄土岩坡,溪床线条笔直,落石处处,大水连番冲击下,滚滚白浪争相迭高,浪头溃决那剎化为雪白的细沫,在乱石堆儿间窜流翻搅。
宝龙涉谷逆流而行,后座七晴的长裙披散马腿上,整个儿给打湿了。来到一段格外窄险的溪道,七晴不忘请石胆下马,将一路尾随窄岸边儿上的土土抱起,横放马的颈背间一同溯溪。路况坎坷,一不小心马失前蹄,七晴和石胆两人及时稳住平衡,端坐马上,不料土土却栽下马来,四脚朝天跌落水中。七晴惊呼一声担心不已,石胆却说,「安啦,牠是狗,这点儿高度算不得什么,摔个跟头的能耐还有。」才说呢,土土就翻个个儿爬上窄岸边儿,从头到尾甩了一遍把水抖落,然后张着大嘴哈气,还嘻皮笑脸撇过头来看看主人。七晴见牠没事儿,放心笑了,回说,「可不是么?这么大只狗,还是下地走的好。」
待他们二人一狗脱离崎岖难行的溪床,骑入峡谷一侧树林中,才刚停下来喘口气儿,就见明月老人老远驾着马车来了。白桦夹道、浓荫遮天,盛夏的墨绿尚未褪去颜色,初秋的景致也还不急着登场。明月老人和七晴石胆半路相逢,乐得由石胆带路,一起回黑木寮跟侠女会合并静候了一夜,翌晨即全员出发前往干儿子所指定的地点,让书生来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