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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4;司俨身旁。
待于祭台下站定后,裴鸢亦惊喜地发现,母亲班氏竟是也来京郊!
她绾着高髻,着命妇之服,神态恭顺地站在裴太后身后,只是这处是祭祀场合,裴鸢还在襁褓中小侄自是不宜被带到处来。
裴鸢固然有些失落,也觉得这冬日天寒,若要冻到她小侄,那便不好。
只是,今日她见罢母亲和父亲之后,若再想要见到她们,不知要到何年何日。
思及,一阵稍显凛冽寒风忽而刮至,待吹拂过小姑娘面颊后,她眼圈还是变红。
裴鸢很快便调整自己绪,礼官亦命乐人奏起青阳、朱明、玄冥等礼乐。
亦有戴着傩面巫祝在神坛之上,围绕着帝王跳起从上古流传至今育命之舞。
知道裴鸢很想念父母,也很怀念从前在上京生活,司俨自是对这么小远嫁异国她,产生疼惜心理。
这时,位于他对面六安国国君阏治微微抬眸,悄悄地他做眼神交流。
而阏治身侧甄王后,明显一脸病容,却在强撑着精神。那甄王后身侧,站着人并非是从六安国女使,而是杨皇后宫婢,待祀典结束后,甄王后一举一动便又要被杨皇后监视起来。
故而司俨看向阏治身旁,那位年轻东平国国君阏闳。
他见阏闳面色明显不豫,便知阏治然用三两言语,便说服阏闳,亦让他对新帝产生不满。
司俨刚要冲阏治颔首,可这祀典舞乐竟是给他一种莫名熟悉感。
他亦用余光看到祭坛之上那些戴着傩面巫祝,随即,男人头脑竟是又于遽然之,泛起阵阵剧痛。
那些记忆断断续续,他隐约在不甚清晰画面中,又看到那个戴着狰狞傩面,身着宽袖狩衣少女。
只是这番,这个少女终于摘下她傩面。
他脑海中画面渐渐清晰——
那傩面造型是一厉鬼脸,它眼大铜铃,眼外露,一头凌乱发上还立着两个冲天犄角,额心亦存着赤红鬼印,正呲牙咧嘴地张着血盆大口。
而傩面之下少女面庞,却与它形成强烈对比。
那是一张极其温软又柔美面庞,且她模样,司俨再熟悉不过。
裴鸢见对面六安国国君面色明显一变,随即便也觉出司俨异样,她心中一慌,忙关切地看向正痛苦扶额男人。
恰时祭祀大典终毕,天子亦从祭坛缓缓下。
众臣皆对其跪地朝拜,诸侯王则要对帝王拱身揖礼。
司俨这时强自忍着头痛,裴鸢对着帝王施该施礼节。
阏临到司俨和裴鸢身前时,只微微顿步,随即又深莫测地从二人身前过。
他自是看出司俨身体突然患疾,而裴鸢神却是异常关切和担忧,且她目光,丝毫都未放在他身上。
看来那颍国细作没有说错,裴鸢嫁给司俨后,果然对他产生感。
思及,阏临不易察觉地攥紧拳头。
与阏临并肩从朝臣面前过杨皇后也微微回首,瞥抚远王一眼。
六安国国君则也很担心盟友司俨状况,是碍于身份,只得选择甄王后离适才站处。
裴鸢仍万分关切地看着司俨,软声问道:“夫君…你没事罢?”
她心中蓦地涌起一个特别不好念头。
上次在敦煌时,司俨便今日这样,突然犯起头痛,她想让医者为他看看,可他又说自己没事。
待回颍国后,那亓官邈也说司俨没事,是裴鸢却清楚,亓官邈也并非是个总说话,他很有可能瞒她什么。
再一想到,她刚嫁到颍国时,司俨让她学那么多东西……
一种难言恐惧悄无声息地蔓上裴鸢心头。
她怕,司俨是得什么活不长难治之症。
——“别怕,我没有事。”
司俨头痛渐渐好转,亦终于看向他身侧一脸担忧美人儿。
他自是看出裴鸢心思,便又温声安慰她:“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做小寡妇。”
“霖舟,你一定要没事啊…你若真……”
裴鸢话说到一半,却又怕会被周遭路过人听去,便及时噤住言语。
她想说是,算他真得什么恶疾,她也一定会对他不离不弃。
司俨未再多言,只伸将美人儿被风吹散鬓发拨至耳后。
他凝睇着裴鸢面庞,适才脑海中那少女脸,亦与裴鸢脸蛋渐渐重叠。
两个人相貌可谓是一模一样。
只是,那少女巫祝面容上,却涂些赤红血油彩。
他应该是快想起前世事。
想起来后,他便能解蛊。
也便能裴鸢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看来前世,他好像真欠这只小娇鸢什么。
******
京郊云阳,甘泉宫。
诸侯王及其内眷俱乘车马到抵处,新帝亦命人提前在大殿备好宴席。
杨皇后女官行在宫道时,却对阏临一会儿要在宴上行事,心有惴惴。
她复又想起,适才在祭祀之处时,阏临并未怎么看过裴鸢,她也未能从他眼神中看出他对裴鸢还存有多少好感。
且那裴家女貌似对抚远王,也产生些许倾慕之意,所以在抚远王突患头疾时,她眼神才会那么关切。
故而杨皇后语气幽幽地对自己女官道:“本宫怎么觉得,那裴家女竟是对强取豪夺她抚远王产生好感呢?”
女官恭敬且稍带着谄媚地回道:“娘娘,她是远嫁到颍国,到那处又没家人护着,她若再不上赶子讨好她君王夫主,那得过得多惨啊。”
杨皇后听到那女官说,裴鸢在颍国境遇不佳,心中好受些许。
女官这时复用她小声耳语道:“娘娘您看,那裴王后真是个拿不上台面,这也没几步,她那鞋履竟是掉,当真是给他夫君丢面子……”
杨皇后狐疑地挑眉,随即便微微转首,看向她身后抚远王夫妇。
却见裴鸢果然她女官所说,竟是迷糊到掉只鞋履。
时刻,她正一脸无措地单脚站在地上。
而那身量高大抚远王也是面色一怔,看向她。
杨皇后不禁冷笑一声,亦觉在这样场合,裴鸢竟是还能露怯,那抚远王定会觉得丢面子,难免会斥上她一顿。
便对她身侧女官道:“你去裴王后那处看看,说本宫让你去帮帮她。”
女官应诺。
她自是清楚,她主子是想派她去替自己看那裴王后笑话。
待女官转身往抚远王夫妇方向去时,却见司俨然将裴鸢横着身子抱起来,亦将她小心地安放在不远处嶙石之上。
女官面色微怔,却见裴鸢只娇气地垂下双眸,那抚远王也没对她说什么责备话。
只命裴鸢女使将青石板地上鞋履拾起来。
随即,杨皇后女官双眸蓦地瞪大。
却见,司俨竟是从女使中接过裴鸢那只歧头履,亦微微俯身,攥着她皙纤细脚腕,亲自为她穿上鞋履。
待他替裴鸢穿完后,便又将她从嶙石抱到地面,女官这时又往她们这行人方向几步,却听司俨低声问道:“冷吗?”
裴鸢摇首,软声回道:“夫君…你不怪我吗?我…我……”
这时当,裴鸢女使俱都知趣地往后退着步子。
杨皇后女官也知道,司俨既是帮裴鸢将那鞋履穿上,这里也没她什么事。
却于这时,又听见那抚远王所说,令她瞠目结舌话语——
“当然不怪你,我鸢鸢还是小宝宝,难免会迷糊些。”
“……”
杨皇后女官确认好几遍,还是无法确信,这种话是从那个段残忍抚远王口中说出来。
且,他在裴鸢面前,竟是不称孤,而是称我……
******
甘泉宫,宴上。
裴鸢随司俨坐在上席,行宫中宫婢也为诸侯王及其内眷呈上丰盛酒食。
酒宴明明该是和乐之地,是在场诸王却都面色凝重,裴鸢身在其中,亦有种山雨欲来危机感。
她不禁想起姑母裴太后,昨夜在天黑之时,她仍觉得自己姑母是最夺目明艳那个女子,容貌也从前一样,并未显露任何苍老之态。
可是在日祭祀之典上,再看向她姑母时,裴鸢却觉,裴太后神色明显憔悴许多。
外表虽仍从前般精无限,却让她更觉,裴太后今有些外强中干。
裴鸢复又想起,裴太后将那华姓婕妤害死,又将她儿子抱到宫中自己来养那件秘闻。
她心中有不好预感,亦觉坐于主位皇帝野心昭昭,她很怕阏临会对她姑母下。
司俨这时用修长持起银制筷箸,虽说宴即有大事发生,可他却不准备让裴鸢饿肚子。
男人刚要将一块酱肉夹到裴鸢身前玉碟中,却见她竟是微微转身,用那双盈盈美目瞥位于主席上阏临一眼。
阏临持酒爵,佯装饮酒时,也用那双深邃眼,眸色稍显复杂地看向坐于他身旁裴鸢。
二人目光有交汇后,裴鸢立即便他错开视线。
司俨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终是缓缓地撂下中筷箸。
他鸦睫微垂,眼角悄无声息地蔓上淡淡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