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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决定,将这件事同她说出来。
若她觉得心中难受,他亦会一直陪着她。
“鸢鸢,我有一件事同你说。“
“我已经知道了……”
话落,裴鸢掀眸看向了眼前高大的男人,嗓音微哽地又道:“我适才见到了那传讯舍人,我知道外祖父他去世了…且皇帝还允我离开颍国,暂回上京奔丧。”
外祖父班昀去世后,裴鸢心中最惦念地便是母亲和裴猇。
尤其是裴猇。
他是班昀一手带大的,裴鸢怕裴猇会对此事承受不来。
若要让她选择,那她定是要回上京去看看并安慰安慰他们的。
但裴鸢也顾及到了司俨的情绪,便强自耐住泪意,又道:“既是给了我回去的机会,我还是想回去见见娘和我兄长…但若你同意,我还是会好好地待在姑臧。”
司俨却见,也知在何时,裴鸢那柔美且娇嫩的小嘴上,竟是起了个小泡。
她知裴鸢的心中定是悲痛又焦急的。
司俨忍心,让她还待在颍国,是去上京为长平侯奔丧。
他亦清楚,阏临此番只允裴鸢离开他的封地,前往上京。
虽然那未央宫中有了个备受宠爱的鸢容华,但他还是会怕阏临对裴鸢动别的心思。
除却绛云,司俨亦培养了两名身负高强武艺的年轻女使,只是裴鸢嫁予他后,活动范围多数只在这后宫之中,马夫人和韦儇既已在,这阖宫之内,也无人敢找裴鸢的麻烦,所以那两个女使便没派上什么用场。
此番裴鸢去上京奔丧,这两个女使也终于能被派上用场了。
故司俨淡声回道:“你放心去上京奔丧,我会想法子,让你平安回到我的身边。”
******
裴鸢在去往上京的路途中,还在宽袖中藏了把匕首,她想,果阏临真的敢对她动歪心思,她亦别无他,那么为了对司俨保持忠贞,她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车马行了大半日,终于到抵了相府。
这是裴鸢生长且怀念的地方,她一年未归,却见中门之后的百官朝会殿早已被阏临下令拆除,周遭亦无长史、司直等掾属忙碌的身影。
相府今,再无掌邦国政务之职。
它只成了裴丞相及其家人的住所。
种种迹象都表明,阏临他在这几月的功夫,就削了她父亲的相权。
今分明是桃花盛开的春季,但裴鸢却在一派生机盎然之中,觉出了淡淡的凄凉和凋败。
她听闻,裴丞相对他遭逢的变故淡然处之,并未显露任何沮丧失意之态,每日含饴弄孙,倒是乐得清闲。
母亲班氏的眼下却有乌青,自长平侯去世后,她自是一连数日都未睡好。
班昀走之前,便有了征兆,小辈俱都守在了榻边,看着他安详离去。
这种死法对于普通人来说,自是善终。
但是裴鸢却很是了解自己的外祖父,她知他身为戎马一生的将领,并非是想安详的死去,是更想死在战场。
班氏得见小女儿归来,却觉她好像比从前成长了少,就算披麻戴孝,也掩不住她容貌的娇美。
她觉,那抚远王应是有在善待她的女儿。
见裴鸢神情担忧,班氏劝慰道:“娘没事,只是你兄长一直闭门不出,他谁也肯见,且他有两日都未吃未喝了。鸢鸢,你既是回来了,就帮娘劝劝他罢。”
故裴鸢颔首,没再耽搁功夫,立即便去了他和裴猇同住的庭院中。
到抵了裴猇所住的北方后,裴鸢见其内光影昏暗,裴猇穿着丧服,头发亦有些散落,他盘腿坐在了虎皮所制的茵席之上,却说这张虎皮,还是他年岁尚小时,班昀亲自猎给他的。
裴猇觉出裴鸢回到了相府,却未言语,也未掀眸看她。
裴鸢悲痛万分,却知裴猇的心情只会比她更哀恸。她想起当年司俨离开上京时,裴猇为了安慰她,便抱住了她,他虽没有说什么,却也给了她无声的安慰。
故她轻轻地走到了裴猇的身旁,将身子微僵的少年抱进了怀里,亦用小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脊,也无声地予了裴猇她温柔的安慰。
她觉肩头一湿,便知裴猇还是在她的怀里哭了。
虽然事后他定会承认,也一贯自诩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今日却然是哭了。
裴鸢有种预感,她外祖父班昀死后,北军的控制权就完全落在了阏临的手中,裴猇他打仗突袭固然厉害,年岁却仍是尚小,他并无统管全军的能力。
阏临表面上予了长平侯班昀无上的哀荣,背地里,却不知该何高兴呢。
******
长平侯班昀的头七去后,阏临却还未有让裴鸢回到颍国的意图和任何表态。
是日,裴鸢被裴太后唤到了桂宫中,她现在无得知司俨在颍国的消息,亦想进宫同姑母商议回颍国的对策。
待她甫入桂宫时,恰时却在其外见到了杨皇后、阏临的另两位妃嫔,还有那个与她长得很像的崔姓容华,只是那阏临竟是将她的封号赐为了鸢。
裴鸢见到那崔容华后,也吃了只苍蝇似的,心中不仅觉得反感,甚至还有些恶心。
她恶心的,并不是崔容华其人,是阏临的所作所为。
裴鸢身后的女使亦暗叹,这位容华的相貌倒真是与裴王后有六七分肖似,可那容华虽也是个美人儿,五官的精致程度和分布的比例,却是敌裴鸢的。
且她的面上,也没有裴鸢的甜美和娇妩。
两个人这么一比,高下分明。
这崔姓容华,貌似还是个罪臣之女,她从前在永巷浣衣,被阏临看中后,便脱了贱籍,一跃成为阏临最宠爱的妃嫔。
三个后妃得见裴鸢后,都同她行了平礼。
崔容华得见与她模样肖似的裴鸢后,面色自是一变。
裴鸢在杨皇后不善的目光下,步态平稳地往裴太后的宫殿走去,却从身后听到了“啪——”地一声。
这道声音明显是有人在箍旁人巴掌,其声响于清脆,让裴鸢还是微微侧目,往后方看了去。
原来是杨皇后打了那崔容华一巴掌。
可杨皇后看似是打了那崔容华,却更像是在给她下马威。
“别以为皇上宠你,你就可以在本宫的面前耀武扬威了。”
“嫔妾不敢……”
裴鸢愿再站在原地听杨皇后教训那位容华,她本就是喜欢隔山观虎斗的人,便携女使进了桂宫内。
却见位于正殿端坐的裴太后,神情明显带了些许的疲态,她用纤白的玉手扶着额头,裴鸢冲自己的姑母施了一礼后,便走到了她的身旁。
她关切地细声询问道:“姑母,您的身子有恙吗?”
裴太后摇首,“无事,想来是近日未怎么睡好。”
故裴鸢小时候一样,乖巧地走到了裴太后的身后,亦攥着两个小拳头,轻轻地为她垂着背脊。
裴太后面上的疲态渐失,却于这时语气凝重地对裴鸢道:“鸢鸢,有一件事,哀家一直想同你说。”
“嗯?姑母您说罢,我听着呢。”
裴太后示意裴鸢坐于案侧,裴鸢是照做后,便听裴太后语气平静道:“抚远王司俨,他外表温和,对你也应当是很宠护的,但是他的内里却很是阴狠残忍。”
裴鸢低敛眉目,她表情温驯,很认真地听着裴太后对她所讲的话。
裴太后同她说的这点,她自是清楚的。
她三年前便知道,司俨他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温和,他则是个很复杂的人。
可纵是这样,她也喜欢他。
就连他复杂的地方,她也喜欢。
“他被他的父亲从徐州接回上京时,你还很小。这抚远王的身世有够凄惨,你看他现在是矜贵温雅的一国君主,却没几个人知道,他和他的母亲,曾经在徐州做别人的奴隶,之所以沦落至此,是因为他的父亲曾经抛弃他们。且他的母亲为了保护他,还曾委身于他人……”
话说到这处,裴鸢的面色已是骤变。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裴太后时,只听她又道;“且他的母亲,是被他父亲司忱杀死的,是被窦夫人设计…她是被数个粗鄙的男子…凌/虐致死的……”
听罢裴太后之语,裴鸢的唇瓣微颤,却是噤住了眼眶中几欲夺出的泪。
她知裴太后之所以对她叮嘱这些,是让她不将全心都交付予司俨,且小心他潜于体内的阴暗本性。
裴鸢明白姑母的用意,可她的心中,却丝毫都没有对司俨的设防,是只有对他的心疼。
她真的好心疼他的夫君,好心疼他自小就经历这么的惨事,却从同人提起,是将所有的惨痛往事都藏在了心里。
裴鸢越心疼司俨,便越想赶快回到颍国。
裴太后身体明显不佳,她竟是突然有些头晕,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到内殿躺了一会儿。
裴鸢同姑母拜别后,便出了桂宫,准备乘车马回到相府。
甫一出殿,竟是见到了阏临身侧的大宦官。
那宦官的脸有种病态的白,他手持拂尘,嗓音尖细地对裴鸢道:“裴王后,陛下想见您一面,还请您随咱家去趟建章宫。”
裴鸢娇美的小脸儿蓦地一沉,随即便趁那宦官备时,将袖中藏着的那把匕首,确认了一番。
******
两日前,姑臧谦光殿。
司俨一直在默默数着日子,今日便是班昀头七的最后一日,裴鸢若于后日还未归返颍国,他便该采取行动了。
今,他的情蛊仍是未解。
他的阳寿若按亓官邈所说,那便只剩下了一年的时日。
故他回忆着先前会刺激他的种种意象和事物,便于是日寻来了数十名巫祝,让他们在谦光殿中,大跳祭祀之傩舞。
他亦破了戒,竟是让侍童为他呈上了宫里最烈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