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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祀大典时要好上许多。
裴鸢的姑母是个很精致的女子,就算同裴家人一同被流放到幽州,又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颍国,却还是寻到了唇脂和石黛,为自己细细地描画了眉眼,瞧着光彩烨人,见丝毫的落魄之态。
当年他的父亲司忱还说,若裴俪姬是个男子,那他的成就不会亚于他或是先帝阏泽。
她既是个聪慧的女子,也定会有自保之措。
裴猇耷拉着眉眼,精神明显不佳,少年的眉骨硬朗,周身散的戾气也比从前更浓,这番司俨再见他,亦觉他比从前沉默寡言了许多。
正这般想着,却见裴猇边把玩着案上的玉雕茶杯,边掀眸问向司俨,“裴小……”
话还未落,却见裴俪姬竟是用眼横了自己的侄儿一下。
裴猇这个混吝的少年除却畏惧他外祖父班昀,便是最畏惧他这个性情强势的姑母了。
故而他很快改了口,又问:“我妹妹她怎么来见我们?”
司俨淡声道:“她有了身孕,方便来此。”
裴小彘竟是有孕了?!
裴猇面色惊异,腾地一声便从案前站起了身来。
裴鸢竟是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天呐!
这番裴猇既是来到了颍国,便意味着他早晚要成为司俨下的将才和臣子。可他现在明显还是对自己未来的君主毫无敬意,裴俪姬知晓司俨面上虽不显,心里却贯是个会记仇的,她怕裴猇将来会吃亏。
故而裴俪姬得知裴鸢有孕后,虽也觉惊异,却还是面色平静地斥向裴猇道:“坐下,在抚远王的面前得无礼。”
她亦觉出,司俨既是没让裴鸢来此,便说明,她这头胎怀得很是艰难。
******
裴鸢这几日为了保养身体,午间都会睡上小半个时辰,司俨进殿时,她刚刚清醒。
男人仍穿着君王的冕服,见裴鸢的小脸儿异常憔悴,甚至双颊都呈着往里凹陷的态势,眼眸不禁微觑。
待坐于榻旁后,司俨敛去了那些神情,对刚睡醒的娇弱美人儿温声道:“鸢鸢,我要同你说一件事,但你听后千万能激动,一定要保持心情平和。”
裴鸢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嗯。”
裴家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她现在无论听到什么恶劣的消息,都不会再激动了。
——“你姑母还活着。”
裴鸢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听,她抬起剪水眸看向司俨时,男人亦对他微微颔了首。
她柔唇微颤,眼带兴奋且难以置信地问道:“的吗?我姑母她…真的还活着吗?”
司俨将她鬓边微湿的乌发别至了耳后,随即低声道:“的。”
“那我姑母现在在哪儿,她也在幽州吗?”
话音甫落,裴鸢便见,活生生的姑母竟是款步进了内殿。
小姑娘面色惊讶,随即便用小捂住了嘴,盈盈的眸子里很快便又弥了层雾气,“姑母…姑母你没死!你的没死!”
裴俪姬看着已经被折磨得成人样的侄女,禁心疼地问道:“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故而她当着司俨的面,将娇弱温软的小侄女拥进了怀里。
无人觉察出,司俨的面色虽然平静淡然,却在裴俪姬抱住裴鸢时,暗暗地攥紧了指骨。
实则自裴丞相的相权被削后,裴俪姬便对裴氏一族的命运存了隐忧。
那年她得知阏泽为了一己之私,残忍地害死了她的女儿,亦觉自己那十余年的青春不值。
她不甘心,也想让先帝阏泽最宠爱的儿子过得太顺。
裴俪姬当年既是抱养了那婕妤的孩子,也是存过将他扶植上位,她再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垂怜听政的心思。
而后得知天水郡被司俨占领,裴俪姬便隐隐觉得,性情有些刚愎自用的皇帝会输。而到时若司俨占领了上京,她既身为大梁太后,便是前朝余孽,司俨对她的处置方式,便只有处死和幽禁两种。
到那时,她怕她视若亲女的裴鸢会为难。
与其如此,如顺势做戏,一来逼迫阏临提前对裴家下,她亦佯装暴毙,提前对司俨表示臣服。
她的兄长裴丞相虽看似处变惊,却早便对阏家父子的做法心灰意冷,她和裴丞相,以及裴鸢的母亲班氏也早便悄悄地做了这个局。
她们一是,把赢家押到了司俨的身上。
二是真的舍得,裴鸢她会伤心为难。
他们几个大人最宠爱的,便是裴鸢这个幼女,没成想这个假装的变故,还是让刚怀上身子的她受到了伤害。
******
两月后,颍国大军攻入了京城。
颍国已占据天水之机,自裴猇加入司俨的阵营后,亦同大将司冉等人攻占了南下的益州,随即又以益州为根据地,与杨岳的荆州军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最终用半月攻伐下了荆州这一中原大州。
得了荆、益两州,便也意味着占据了大梁的半壁江山。
是夜,司俨亲自率兵攻入了建章宫,裴猇亦跟在了这位即将篡位的藩王身侧。
鸦黑的天际被兵士中持得火把映得澄明了许多,一时间,竟如白昼般明亮。
看着一身玄铁甲胄,高大英朗的司俨,裴猇却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因着裴鸢有孕,司俨一般都待在姑臧部署颍军的战略计划,并没有亲自上阵打过仗。
所以今夜攻伐上京,逼建章宫的皇帝就范,是裴猇第一次得见司俨穿甲胄。
兵士的铁骑已然踏过了通往建章宫的飞阁辇道,亦振出了整齐划一的铮铮之音。
众人还未到抵天梁宫时,却觉前方竟是火光一片,亦漫起了呛鼻的硝烟。
据已经归降的宫人来报,探子将司俨攻入上京的消息传阏临后,他便将她最宠爱的鸢容华唤到了天梁宫中,亦让宫人在宫内的每一处都撒上易燃的烈酒。
阏临没想着要逃,他宁可被火燃烧成灰烬,也想让司俨亲自杀死他。
如此,他虽输,却也输得算彻底。
他知司俨定是想要亲自手刃于他,所以他会他这个机会。
司俨眸色阴鸷地站在那被烈火灼烧的华宫之前,从前翼角翻飞的歇山殿檐应着被焚烤而发出的噼啪声响,也如坠燕般掉落于地。
他渐渐地攥紧了拳头,背亦贲出了青筋。
待兵士厮杀完负隅顽抗的最后几名皇家侍从后,裴猇却见,司俨竟是要往那熊熊的火海里走。
裴猇知司俨又要犯什么疯,只冲上前去拦住了他,抬声问道:“你就算进到里面,那阏临也早就化成灰碳了,他自己将自己烧死,倒是替你省了力气,何乐而为?”
司俨眉间掩戾,难能显露了愤怒的一面,他甩开了裴猇的臂后,只冷声问道:“你懂什么?”
裴猇他确实也懂司俨的那些心思。
他只知道,他二人于年少时固然有着仇恨,但是司俨他也抢了原本属于阏临的女人,又篡权夺了他的帝位。
按说这两件事,足以能够抵消他对阏临的仇恨。
裴猇是真的明白,都到了今夜这种地步了,为何司俨还要恨阏临恨到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