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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眼睛中,让他们纷纷失去了战意。
“原来我们只是弃子……”过了片刻,一个年纪很小的士兵抽噎着说道:“大宁不要我们了……”
“不,我们不是弃子,”在一片低迷悲戚的氛围里,一个柔弱却坚定的声音骤然响起:“裴都尉说,他和萧统领会分兵两路,从南面和后方伏击敌军。他让我们把敌人引进雪杉林,却没有留下援军,这说明什么?”
看着众人投来的或迷茫或不知所措的目光,裴南秧深吸一口气,肃着脸说道:“这说明裴小将军早就猜到,伏羌人根本不会进雪杉林。他和萧统领此时必定已经率大军从南面进攻敌营,而我们则是用来拖住伏羌主力的先锋军。之所以选择我们,是因为他相信我们是最精锐、最勇猛的兵士,不论在怎样恶劣的情况下,我们都能完成使命,护我大宁军威。”
韩砚清静静看着裴南秧,只见晦暗一片的树林中,她背脊挺直地坐在地上,安慰着所有人的情绪,虽然她的脸上沾着大片的血污,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她一如永定九年水潭边的那个小女孩,灵秀动人、明若朝阳。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七营的校尉已经完全将裴南秧当成了自己的指挥史,迫不及待地出声问道。
“我们如果一直躲在这里会让对面生疑,”裴南秧微微蹙眉,沉吟片刻,定定看向七营的校尉,一字一句地道:“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冲出去,与他们厮杀到底,做出不惜一切也要引他们进林的样子,为小裴都尉那边赢得更多的时间。”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
韩砚清面色一沉,冷冷地开口说道:“我们既然是大宁的兵士,就应该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不过一死而已,又有何惧?!”
一阵冷风吹过,却成功地点燃了战士们的血性。六营的校尉啐了一口,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奶奶的,跟伏羌的狗杂碎们拼了!兄弟们给我上!别给我们大宁丢脸!”
一时间,杀声震天。几百将士从树林中奔涌而出,冲着伏羌人的屠刀毫不畏惧地冲去。他们不断地倒下,不断地爬起,刀枪不停地挥落,收割着敌人的性命,直到耗尽最后一口气。
韩砚清和裴南秧战在一处,他们的功夫很高,很快就将围上来的十几名士兵砍杀在地。不仅如此,他们还有意识地把战线往后拉,将伏羌人往树林的方向引。
不远处,观战很久的伏羌三皇子贺连正冷冷一笑,向左右吩咐了几句,一夹马肚,朝着韩砚清和裴南秧的方向急速而来。
待到近前,他长刀一扫,朝韩砚清的胸口劈去。韩砚清一惊,急忙侧身闪避,但盔甲还是被击中,裂开了小小的口子。贺连正一击不中,提刀再砍,韩砚清慌忙提剑格挡,勉强架住了从上而至的刀锋。
裴南秧见状,向后一仰,跪滑向前,手腕一抖,长剑狠狠削向贺连正的马腿。
贺连正刚要提刀再与韩砚清交锋,却听得马匹一声长嘶,整个人险些从马背上被甩将出去。他急忙飞身跃起,侧身落地。伏羌的士兵一看自己的将领有难,纷纷围将过来,朝着裴南秧和韩砚清一顿猛攻。
鲜血喷涌,染红了旷野的土地。几百人的队伍终究还是在强悍的敌军面前,走到了末路。韩砚清此时已身中数刀,却还在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奋力坚持,一旁的裴南秧也好不到哪去,强忍着伤口的疼痛,用最后的力气与敌军拼杀。
就在此时,一阵火光突然自不远处的敌军驻地冲天而起,伏羌的士兵各个大惊失色地向后望去,一时间竟忘记了要挥刀砍向自己的敌人。
大地的震颤声、战马的嘶鸣声从他们身后冲天而起,朝着伏羌的后方直扑而来。
“糟糕,中计了!”贺连正怒不可遏,他大声指挥着乱成一团的伏羌士兵迎战,随后转过头,想抢夺一匹战马,就看见裴南秧正搀着韩砚清往树林里退去。他眼眸一沉,抓过身边一个士兵的长剑,朝他们的后背狠狠掷了过去。
听见兵刃破空的声音,两人迅速往前卧倒,但韩砚清的右肩还是被飞剑划破了一道口子,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武器了。
一旁的伏羌士兵立刻扑上来,举刀就向韩砚清劈去,韩砚清已闪躲不急,只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刀锋的降临。然而,只听“噹”地一声,韩砚清猛地睁开眼睛,就见裴南秧挡在了自己身前,举剑架住了对方的刀锋,而她手臂上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留着鲜血,一滴滴地落在他的铠甲之上。
“你别管我!还不快走!”韩砚清睚眦欲裂,冲着裴南秧喊道。
少女并没有回头,她兀自抵抗着敌军的袭击,咬牙说道:“要走一起走。”
韩砚清一愣,多年来秘而不宣、甚至不为己知的心事在这一刻终于抽丝剥茧,凝成了无法忽视的渴慕。原来,自己这些年做过的很多事,刀剑骑射也好、策马疆场也罢,只不过都是想变成她喜欢的模样。就像此时此刻,他宁愿不要性命,也想将她挡在身后,护她周全。
韩砚清目光一凝,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裴南秧拉倒在地,随即翻身而上,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下。敌人的刀锋狠狠地砍在他的后背上,鲜血四溅,可他却没有觉得疼痛。在意识消失前的那一刻,他看着少女尽在咫尺的眼睛,蓦然想起了九岁那年的初遇,不由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本以为,你我之间不过是“岁月忽有意,情来不自禁”,谁曾想,竟是一场——
年少曾相遇,一目若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