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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这几天雪宗不在,雪怀也成天上街溜达,母子俩如同要过年一般,成日成夜地布置,将偌大的府邸闹得鸡犬不宁,只有雪怀回来时他们才不敢太闹腾。
雪何看他成天不在家,于是过来套他的话:“哥,明天云公子就过来了,你会在家吗?你不想见见他吗?”
雪怀声音温柔:“我有些事要忙,便不回来了。本来我应代父亲作为长辈道谢的,这次只能劳烦柳姨。至于那个云……什么,我没什么兴趣,你去接待罢。”
雪何赶紧道:“哥,你不用担心,这次我能行的,你好好忙你的。”
雪怀笑而不言。
他虽然不清楚上辈子的云错和雪何是怎么搞到一起的,但看这个弟弟如此踊跃的样子,估计也是在柳氏光耀门楣的计划中,这是讨好云错的一次好机会。
他不喜欢雪何,也不觉得他配得上一剑动九洲的云错,但感情这回事向来是冷暖自知,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他也没有别的立场去说什么。
他这几天去他父亲的深花台看了看,帮着装订一本兵器图谱,据说是浮黎天尊点名要的。他父亲苦于寻不到好的画匠,试了许多次也没能做出满意的东西,雪怀打算自己动手试试。
那场宴席开始的时候,他正在仙市上慢慢转悠,不要随从,随便进了一个文房摊子坐下,和店主攀谈几句,便能换来一杯茶喝,还能看见店主将私藏的雪浪纸与琢玉笔一起送上。清雅的年轻人往那里一坐,便是一幅宁静不动的画,在冬日下午的暖阳中熠熠生辉。
“真花哨,这就是名门雪家?怎么搞得跟凡间人成婚似的,阵仗也太大了,老大,你说是不是?”少年人们彼此秘术传音,彼此低笑着踏过雪家的门槛。
云错扫视周围一圈,没有找到他想看见的那个人。
前厅侍从家丁成群恭候,门口站着拘谨的雪何和柳氏,两个人都笑开了花,急急忙忙地迎宾。
到了席间,除了云错,其他少年人慢慢地和雪何活络了起来。柳氏相当会来事,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群纨绔少年自小就习惯被高高捧着的,不介意多带雪何一个玩伴。
唯独那天赞过雪怀样貌的少年探头问了一句:“你哥呢?雪大公子不在吗?”
“怎么了诸星,见了一次就念念不忘了还。”
那叫做诸星的少年毫不遮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怎么了,还不许我想交个朋友了。”
雪何连忙细声细气地道:“我哥最近很忙,几位哥哥要是想见他,我找时间让他来。”
诸星笑弯了眼睛:“这敢情好。”
众人的起哄声被云错的声音冷不丁地打断——“他人现在在哪里?为何不来?”
雪何抬眼偷偷看了看他,小声说:“他去街市上帮父亲选购图谱纸张,当时我也问过他要不要来,可是他对您已经没印象了,连您叫什么都忘了。”
柳氏咳嗽了一声,故意放大声音,好似责怪:“没大没小,你哥本来就忙得很,这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快去给云公子倒酒?”
母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里应外合,其他人的眼光立刻变得不善起来——听这个说法,雪家少主对他们这帮子人还很不屑了。
难怪在寻仙阁时也能一句话不说地直接走开。向来只有他们瞧不起别人的道理,别人不是上赶着也是敬畏三分,这还是头一个连云错的面子都不给的人。
云错没什么表情,目光在母子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儿,眼中阴云密布。
宴席进行到一半,他起身告辞,只说还有急事,不便继续叨扰。
他能来已经让柳氏兴高采烈,眼看着几番强留不住,也只好带着笑意一送再送,并叮嘱云错以后一定常来。
云错客客气气地道:“会的。”
仙市到了傍晚,来往的人渐渐少了。
雪怀仍在试着纸笔,笔尖落处带出沙沙的声响,笔迹潇洒清隽,和呼出的热气一样湿润。
“怎么样?这种纸不错吧?用来作图谱刚刚好。”老板笑着喝了一口茶,弯腰在旁看他写字。他正准备接着套近乎,转头就看见了一个神情冷肃的少年,修罗鬼影似的,冷不丁地被呛了一口。
雪怀专心琢磨着纸张,没注意到老板已经在少年示意下离开,只答道:“不急,我再写几个字看看。”
还未落笔,笔锋一顿,从天而降另一只手,将他的手轻轻握住。
温暖的呼吸自背后传来。
那是个很谨慎的姿势,身体不碰到他,却从背后俯身下来,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想要搭在他的肩头,却只是虚虚地放着,最后滑下来撑在桌边。
墨香晕染开,一笔一顿,因为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不顺畅的缘故,有些歪斜。
一横,两横,沉黑的墨迹下移,遇到第一个弯折,而后是近似于不断的一次收笔,顺着收敛的力度点下去。
是个“云”字。
雪怀诧异地回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云错近在咫尺的脸。
“我叫什么名字?”
云错问。
雪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桌上的纸笔。茶杯是沉青的水釉,映出他被一个人困在一方由怀抱构建的小天地的境况。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气急败坏地道:“怎么又是你?你有病啊!”
云错这才放开他,眼睛却仍旧望着他。从来只有肃杀之气的人,此刻眼中竟然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我叫云错,雪怀,你要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