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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皮开始松动,连同往后折的脖颈,皮肉之下,骨骼发出使人惊恐的咔咔声响。
“你……杀了谁?你心虚什么?”
两人面对面站着,邱池舟说的这句话恰到好处,分了祁越的神。
他没放过这个好机会,当下屈膝,趁其不备,蓄力撞上膝盖骨!
第一个回合,祁越松了手。
好像稍微有点意思。
他撇了撇嘴,再次发动攻击。
快而凌厉的手刃仿若真刀,迎头兜面地劈下来。
耳边充斥满呼呼的破空声,邱池舟眼球左右移动,快速竖起手掌,以相同的手刃应接格挡。
肉与肉的碰撞依稀闷响!
骨头与骨头在暗里厮杀!
这家伙简直是疯狂高频进攻的怪物,光挡,退,避绝对不行。
邱池舟大脑飞速运转,瞄准空隙,试图击打头部!
岂料——他中计了。
在注重攻击而防守不到位的情况下,对方抬手揪住他的衣领,一股蛮力拖着他往前。
头一偏,柔软发丝轻易擦过他的拳头。
接着五指微弯,猛地捅向他的前胸!
扑哧!
他的手指……竟然……不需要外力,就能活活插进人的胸膛,没入人的肉中。
邱池舟几乎能感到自己体内脆弱的血管,骨头,于一刹那爆发战栗与哀嚎,脊背头皮疯狂发麻,一同没出息地恳求敌人放过它们。
……怪物。
他脚步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翻倒。
奈何祁越没想就这样放过新鲜玩具。
第二回合,他再次松手,这次分明带着讥讽,与不加掩饰的恶意戏弄。
两个异能者的交锋,两个都接受过训练选拔的人,动起手来且快且准,转瞬几个回合过去。
战斗进入第三分钟,邱池舟已血迹累累,精疲力竭。咬牙站定,调动全身力气挥出最后一拳!
就这?
祁越抬手接住,眼珠滑落底眶,往下睥睨了他一眼。
倏忽从后方猛地踹向膝盖!
邱池舟失力跪地。
这就没意思了。
祁越闪到他身后,一只手攥住短发,一只手掐着脸骨,上下严密地控住那颗脆弱的头颅,考虑要不要把它——干脆拧断得了。
“——住手!”
好几道呵止声合并传来。
得到及时治疗的小柳警官站了起来,双手握枪,情绪激昂:“八天前,你杀的那个男人!不想我说出具体情况,就立刻放开副队!”
她不清楚这恶魔为什么不愿让这事公之于众。之前似乎就是因为这个才暴起,对她发起攻击。
不过只要他在意,这就成了她最好用的把柄。
其他警员亦大声威胁:“再动我们就要开枪了!”
祁越还没反应,邱池舟却用力抓住他的手指,手背青筋爆出,对同事们大声吼道:“开枪!立刻开枪!”
竟是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宁可拉着认定的邪恶怪物一起赴死
他语气决绝。
行动队下不了手。
这时,一道清脆的音色打破僵局:“谁都不能开枪,否则,我也不介意向你们射击。”
他们闻声一看,原来林秋葵已将将赶到战斗圈边缘。
她跑得急,呼吸不匀,脸颊微红,稍稍喘着气。
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与手里的枪,说话的语调,都稳到不行。
“我这边有能控制金属的异能者,你们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
如果对方没有撒谎,子弹是金属做的。
意味着他们把扳机按烂了,都打不中敌人。
“所以放下枪,相信我,也许我能让你们副队安然无恙地回来。前提是我的人不能受伤。”
“一根头发都不行。”
“?!”
拜托!小柳和副队都变成那样了!到了这种时候,还说什么她的人不能受伤,未免太可笑了!!
他们还没吐槽控诉,林秋葵再度开口。
话是对他们说的,那双清澈的眼眸反而看着祁越:“他本来没想动你们,是你们先打扰他。所以只要你们放下枪,他就不会杀人了,是不是?祁越。”
几句话说得颠倒黑白,惹得行动队义愤填膺。
谁知下秒钟,令人诧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居然……松开了一只手?难不成真的有转机?
行动队队员面面相觑,意识到单凭他们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办法阻止那个家伙下死手。便集体决定放下武器,搏一搏,万一能救回副队呢?
“我们放了。”
他们一一丢枪:“你们什么时候放人?”
林秋葵也收枪,轻声复述:“他们放下了。”
祁越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脸颊边绽开几滴血色稠丽的花。
“祁越。”
她用最柔软的口吻叫他,会让他联想到拥抱,偏爱,床铺,干净的新衣服,和充满漂亮幻光的鱼缸。
就好像这些东西天生跟她一起,只有她才能给。
可此时此刻的祁越又很清楚,现在的她并不是想要给他这些,并非因为想要爱他才开口。
她有着别的目的。
她不想让他杀人。
这种事情以前就发生过,最后总是以他的退让作为结尾。一次两次三四次,他不厌其烦地假装被饼干所打动,所糊弄。
他告诉自己爱就是这样的。
他要学会包容。
像老虎低下头颅,让一只笨笨的企鹅自由高兴地爬上来,随便坏脾气地扒他的毛,给他戴上镣铐。
他得学会听话。
她不让他打架就不打架,不让他乱跑就不乱跑,非要逼他吃厌恶的水果蔬菜,勉为其难也能吃一点。
不准他一起睡觉,不准他一起洗澡,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他都有做到。
只有这个瞬间,他忽然有点烦躁了,怀疑了。
这真的是爱吗?
她真的有在爱他吗?
要是爱了,为什么老束缚他妨碍他?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无论他做什么都不管,就纯粹地陪着看着他?
他搞不懂。
在祁越的思维里,他从不觉得是自己要杀人。本来就像企鹅说的那样,他没想理这堆吵吵嚷嚷的麻雀。
谁让他们拿枪对着她。
谁让他们乱七八糟地说那种话,他才会想杀。
是他们活该自找的。
他的认知逻辑浑然天成,往往在它成形的刹那,脑袋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都会速速安静下来,表示赞同。
唯独林秋葵不认同他。
她跑到另外一边去了。
为什么。
凭什么。
祁越越想越不高兴,越想越觉得她没有很爱他。
因此——
“不。”他说:“我就要杀他。”
说完,他掰着邱池舟的手,开始一点一点收紧,一点一点施加力道。
邱池舟的脖子一点一点歪斜,骨头的缝隙一点一点崩裂,仿若头骨快要断开的人性玩偶。
祁越想,他今天就要杀了这人,一定要杀。然后看看林秋葵要不要因为区区一个废物跟他作对。
“住手!快住手啊!”
“那个谁你不是说可以阻止他吗?”
“祁越,你冷静点。”
“小狗哥哥要听秋葵姐姐的话!”
身后一片纷乱杂响。
骤然间,天边黑云浓聚,一道刺目光芒划过苍穹。
整片大地所有暗色仿佛一瞬间被吸收殆尽,周遭亮得惊人,失真。
林秋葵淡淡启唇:“够了,祁越。”
“我知道你在隐瞒什么,也知道你杀了谁。”
此话一出,祁越动作停顿。
八天前,侯胜辉死于永安基地临时监狱内。
他的死疑点重重,姜苗特地跑到基地外,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大堆。
林秋葵不至于迟钝到猜不到对方真正用意。
他们怀疑是祁越杀的。
事实上她也同意,除了祁越,估计整个基地里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悄无声息地越过看守,取人性命。
她不喜欢一个人藏着掖着瞎猜乱想,所以那天夜里,她直白地提问:“祁越,侯胜辉是你杀的吗?”
当时祁越背对着她,懒洋洋地说了声:“不是。”
“真的?”
也许她不该问第二次,但她问了。
祁越还是那样背对她,投射到帐篷布上的影子,轮廓庞大而模糊,呈现极其陌生的形状。
他说没有,她就信了。
后来再也没有问过,想过,揣测过。
直到小柳警官的出现,将真相送到眼前。
对旁人来说,侯胜辉初来乍到,独一个性情凶残的祁越与他有过积怨,故而杀人泄愤,再合理不过。
不过林秋葵大致知道他真正的杀人动机。
“是为了我。”
“因为那个异能,是不是?”
炸了异能金鱼后,她得到一张极冻卡。
不巧候胜辉所有的真火,正是极冻的天克。
尽管他被关押在基地中,而他们已经准备离开基地;尽管两者或许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发生交集,前者对她造成威胁的几率小到几乎不存在。
但祁越还是杀了他。
为了她。
为了让她唯一的攻击性异能畅行无阻。
天上白芒一闪而逝,暗淡的光线重临。伴随着闷雷轰鸣,祁越的侧影近似一片锋利的黑色剪纸。
林秋葵走到他面前。
越过一动不敢乱动的邱闻泽,她将手放到他的头发上,慢慢落到沾血脸上,指腹温柔地摩挲脸庞。
她缓缓地俯下身,使自己低下去,再低下去。以一种分明的安抚姿态,映入他那双漆黑罪恶的眼睛,总是为杀人见血感到愉悦。
“不管你为什么杀了侯胜辉,都不重要了。”
人死不能复生。侯胜辉的死是个意外,是个疏忽,好在他本身作恶,死后的连锁反应及时被姜苗掐断,没有引起大风波。
邱池舟不同,一个莽撞到弄错了犯人身份,正义值超标的无辜警员,他的身份或许会牵扯到官方势力。
他们明里暗里的敌人已经够多了。
为了队伍,林秋葵不可以纵容祁越任性树敌。
为了祁越,她更不能让他随心所欲地剥夺生命。
绝对不该,不准起了这个头,免得他尝到不该尝的甜头,逐渐沉沦于玩弄人命的乐趣之中,变成第二个裴时明乃至贺闻泽。
“停手吧。”
又一道闪电,成片降临的黑暗如冰冷的潮水。
泼了她一身,也泼了他一脸。
林秋葵对祁越说:“让这个人走,不要杀他,好吗?”
双眼似清泉般流动隐隐的水光,尾音轻柔缱绻,惹人向往。
但——她还是要为别人说话。
轰隆!第二声雷犹如顶头炸开的悲鸣,震耳欲聋。
祁越缓缓转动眼珠,视线与她相撞。
面对这张一向最喜爱的脸,他却恶劣又冷血地勾起了一点唇角,不以为然地说:“要是我就要杀呢?”
这副陌生而具有攻击性的模样,恍如一直乖乖待在牢笼内的野兽骤然破笼而出。
露出初始的狰狞嘴脸。
亲手撕碎了过往温顺的假象。
他是饥饿的豺狼,妖异的深渊,缠卷着身边一切温度,靠沐浴鲜血和杀戮为生,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看来好声好气是没用了。
春雷滚滚绵长。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的昏光之中,林秋葵白皙的指尖徐徐滑落。
她拍拍膝盖,站了起来。
而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被他偷偷舔吻过无数次的唇瓣微动,轻淡的话语随着第一滴雨一起落下。
“要是你真的杀了他,我们就不一样了。”
“我们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没有人愿意妥协,那么只能分道扬镳。”
“也就是说。”
“我不会再爱你了,祁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