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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着小脸纠结地看着自己。终于有些清醒了:“怎么了?怎么还不去睡?”
“额娘,女儿睡不着,女儿想……想和您一起睡……”赫舍里这会儿把面子里子全都豁出去了,今晚一定要扯住额娘,闹到她受不了为止,忘了之前自己说的那些“不合时宜”的话。要不然,等索尼回来,或者等外面的人报信来说顺治驾崩了,自己就真的要被当成怪物了。
大夫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儿,本来很正常的一次撒娇,在她眼里反而不正常了,女儿出生到现在八年了,从来没有主动对她撒娇,更不要说睡不着来钻她被窝了。今天的女儿,很反常。
难道,刚才做恶梦了?被突然的噪杂惊到了?夫人起了疑心,坐起身子,把女儿拉到身前坐下:“告诉额娘,究竟怎么了?”
赫舍里被她看毛了,索性一闭眼靠上去:“额娘……额娘不疼我了,我一个人睡不着嘛,反正额娘也是一个人睡……”
就这么一扑一抱,夫人屈服了:“好好好,我的小祖宗,额娘应了你,额娘还不知道,你也有怕的一天!”说着伸手帮她解扣子:“就这一回啊!小时候不黏人,长大却活回去了!
赫舍里顺势钻进夫人的被窝,直接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脸蒙了:“额娘,女儿睡了!”惹得夫人一阵笑,伸手扯她的被子:“出来,仔细憋气!”赫舍里揪着被子:“不要不要,这样挺好的!”
夫人拗不过她,佯装生气,起手在隆起的被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你就淘吧!看你阿玛回来怎么收拾你!”赫舍里却在被子里面数着心跳:快了快了,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了!
紫禁城乾清宫,诸王贝勒贝子们跪在大殿上,旗主亲王们则跪在西暖阁门帘外面。索尼等四大臣四大臣跪在龙床边上,太后就站在窗边。
床上的福临已经弥留了,太医说得一点都没错,用人参吊起来的那一点儿元气,来得猛,散得也快,如今他已经的油尽灯枯。
太后背对着龙床,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心在滴血,眼里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十八年前十八年前,丈夫亡故的时候,她连送葬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永福宫的一片素白里对着白烛傻看。当时没有眼泪,只有茫然。
如今,自己这辈子认定的唯一的指望,唯一的骨血,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她想哭,可是眼泪这东西,打从她进了这宫门之后,就再也没回到她的眼眶里。她记得,皇后姑姑说过一句话,做了大汗的女人,除了笑以外的表情,都要忘掉,因为大汗的眼里,从容不下软弱和眼泪。
她相信了,她忍耐了,忍住了寂寞,忍住了恐惧,忍住了悲伤。忘掉了她会哭。可是,当她看到姐姐用眼泪,用蹙眉,用哀伤一次次把大汗留在关雎宫的时候,她知道姑姑骗了她。
她也第一次明白,所谓表情,要有人看才有意义。在大汗的眼里,姐姐的表情才是有意义的。别人的表情,只不过是路过时转瞬即逝的风景,就像奔马踩过的荒草,没人注意到它也是会开花的。
有的时候,她也庆幸,自己嫁给大汗的时候,太小了,还不明白什么叫爱护和嫉妒。等到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忘了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落泪,她都没有了悲伤的感觉,只是感觉眼泪落下来了,仅此而已。
现在,大臣们在哭,王公贝勒在哭,孙子孙女在哭,**的女人们更在哭,而她只是站在那里对着夜空,没有表情。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七凌晨,顺治皇帝驾崩,年仅二十四岁。由于是出天花病亡的,谁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太医宣布皇上驾崩了之后,立刻就有太监伺候他换上朝服带上朝冠。而索尼他们则全部到大殿上集合。
苏麻喇姑牵着小玄烨,宫人们捧着黄匣子进来,在场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太后取出遗诏,直接给了显亲王富绶,此人是皇太极长子,豪格的儿子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算起来是当今皇上的晚辈,但人已经近四十岁了。
接住遗诏,显亲王朗声开念:“先祖、太宗创垂基业,所关至重,元良储嗣,不可久虚,朕子玄烨,佟氏妃所生也,年八岁,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特命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臣,伊等皆勋旧重臣,朕以腹心寄托,其勉天忠尽,保翊冲主,佐理政务,而告中外,咸使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