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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反复摔落了几次才按到数字,屏幕上都是血。
“你个白眼狼,终于舍得联系我了。”
一字一顿,她几乎用了所有力气:“唐、易。”
唐易立刻便察觉到了异常:“你声音怎么了?”
“救……救……”声息渐弱,她说,“快救、救江西。”
眼睛缓缓合上,她倒在了路上,满脸的血,淌了一地。落在地上的手机还亮着光,有男人发疯般的嘶喊。
“你怎么了?”
“千羊,千羊!”
“你说话,你怎么了?”
“陆千羊,你不要吓我,你说话啊!”
“……”
不到片刻,天便完全黑下来了,一辆车开得很快,停在了巷子外,车上的人几乎跑着穿过巷子,脚步匆忙,慌慌张张地敲门。
男人打开门,似乎没有看见自己等的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
“宋少。”
神色局促,秦江极少这样大失方寸。
“什么事?”
秦江沉声:“出,出事了。”眼神慌促凌乱。
宋辞猛地抬眸,所有理智一瞬全部消失殆尽,声音几乎都在颤抖:“她怎么了?”
秦江满头的汗,几乎不敢看宋辞的眼睛:“阮小姐被人劫持了。”
宋辞身体重重后跌,撞在了门上,扶着墙,身子颤栗得厉害,重重喘息,他捂着衣领,大口呼吸,许久,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监、监控。”
理智不受控制,甚至是他的身体,似乎也在被摧毁,言语,动作,甚至是呼吸,全部都在抽离,他快要丢盔弃甲。
一个阮江西,真的能要了宋辞的命。
“我马上去调出所有路口的监控。”秦江顿了一下,“宋少,你要镇定,阮小姐在等你。”
镇定?如何镇定,阮江西三个字,从来便只能让宋辞方寸大乱。
他捂着头,眉头深锁,额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几乎快要站不稳身体,手撑着墙壁,修长白皙的手指有隐隐青色的脉络:“快、快让楚立人过来。”
字字惊颤,宋辞溃不成军,抱着头,身体摇摇欲坠。
秦江大惊:“宋少,你——”
“快!”宋辞揪扯着领口,呼吸急促,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轮廓滴下,嗓音撕裂,“快去!”
秦江只是迟疑了一下,转身出了屋子。宋辞病了,那种叫做阮江西的病症,除了她,别无他法。
“江西,江西。”
宋辞整个人,缓缓往后倒,苍白了容颜,失魂落魄。
情深为疾,石药无医,阮江西啊,是宋辞的病。
冬夜漫漫,冷风刮着窗,呼呼作响,昏暗的病房,处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唐易半蹲在病床边,抬手,蹂了揉女人紧皱的眉,他轻叹了一声:“就没有一刻让我安生。”
床上的人儿,大概是惊吓到了,不停地喃着:“江西,江西……”
“千羊,乖,不想了。”唐易拂了拂她的脸,心疼得不得了,低头亲了亲她额头染血的绷带。
她一把抓住唐易的手,没有睁开眼,嘴里大喊着:“江西!”
“千羊,醒醒,千羊。”
“江西!”
她挣扎哆嗦得厉害,手背的针头被扯得渗出了血,唐易抱住她的肩,一遍一遍安抚:“千羊,没事了。”
“乖,不怕。”
她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江西,快跑!”绑带上的血又渗出来,她目光呆滞,怔怔地盯着唐易。
唐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清醒了吗?头还疼不疼?”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有些发烧,他将枕头垫在她后背,“你吓死我了。”他没告诉她,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简直想杀人。
陆千羊挣扎着要起身。
“你别乱动,我去叫医生。”
他起身,手却被陆千羊紧紧拽住,她仰着头,满头细密的汗,脸上毫无血色:“江西呢?”
“你先别管。”唐易扶着她的肩,将她扎针的那只手握在手里:“你有轻微的脑震荡,脑袋缝了五针,伤口刚止住血,不要乱动,也不要瞎想。”
她木讷地一动不动,声音有些干哑:“我问你江西呢?”
“会找到的,有宋辞在,不会有事,在市不会有哪个人会愚蠢到去动宋辞的女人。”唐易拍她的肩,轻吼,“乖,不要想江西的事,先养好伤。”
她摇头:“你不懂,正常人会忌惮宋辞,但一个神智有问题的人什么都敢做。”陆千羊抬头,看着他,“唐易,那个男人,他是个疯子,他什么都敢做的。”
“不准胡思乱想,只要人还在宋辞的地盘上,就不会——”
陆千羊突然一把推开了唐易的手,嗓音无力,她却掷地有声,只道了两个字:“狗屁。”然后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拔了针头。
“你做什么!”
本能动作一般,唐易拽住她就往怀里拖,他绝对不准她不拿自己的伤当回事,方才的担惊受怕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能要了他的命。
陆千羊回头,狠狠瞪他:“松手!”
松手?到时磕着碰着伤着了,心疼的还是他自己。唐易抱得更用力了。
陆千羊二话不说,对着唐易的手,一口咬下去。
唐易闷哼了一声:“陆千羊,你还真不心疼我。”居然这么发了狠地咬!他没有放开她,手背被她咬出了一排血印也不松开,却是看见她挣扎得厉害,扯到了脑袋上的伤口,白色的绷带上立马晕染开一大片的红色。
唐易立马撒手了:“你别乱动了。”吼她,“你脑袋的血好不容易止住,不要命了吗?”
“不要了。”她说完甩头就走,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唐易追上去,拉住她:“你——”
陆千羊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别拉我,今天你要不让我出这个门,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一辈子和你势不两立,我绝对不食言。”
陆千羊这样的人,这样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把她的一辈子都搬出来了,分明平日里说话九分假一分真,这一次,居然三言两语让唐易心慌了。
“怕了你了。”唐易拉过她的手,擦掉她手背被针头扎到的伤口,蹲在她双膝前,将她的鞋给她穿上,“我不是要拦着你,外面冷,穿好鞋子和衣服,让医生先给你把头上的绷带缠紧一点。”唐易脱下外套,裹住她,“我陪你一起去。”
夜深,风静,人影匆匆,屋里,灯光昏昏。
房门推开,秦江立刻上前:“lland博士,宋少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lland取下口罩:“很不稳定,精神信息全部紊乱,生命特征和身体意识都不受控,最大量的镇定剂已经不起作用了,我现在要给他做深度催眠。”
这一番专业的医学用语,lland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讲出来,秦江只听懂了七七八八,却足够让他心惊肉跳,他知道宋辞病了,却不曾料想,一个阮江西,让宋辞这样深入骨髓,若不是他折返回来,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那他什么时候能清醒?”
“最快也要24小时。”
秦江几乎立刻否决:“绝对不行。”神色凝重,秦江强调,“宋少等不了那么久。”
lland博士撑了撑鼻梁上的眼镜:“不要质疑我的专业。”
“不要质疑我接下来的话。”秦江语气不容置疑,他命令,“请立刻恢复宋少的精神意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他最快时间清醒过来。”
lland摇头:“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秦江言简意赅:“不需要建议,照做就是。”
“你疯了!”于景致还穿着医生袍,大概因为来得匆忙,头发有些凌乱:“深度昏迷,精神解离,还有行为意识在弱化,阮江西已经诱发了宋辞所有的病症,不能再耽搁了,不然,我们谁都保证不了会发生什么。”于景致眸光沉淀了一层漆黑的光影,“老师,我配合你,现在立马开始催眠治疗。”
“我再说一遍,”秦江冷了眼,“立刻让宋少醒过来。”
于景致喊道:“不可以!”
秦江面不改色,阴着一张脸:“如果你们不做,那我们只好另请高明。”
于景致冷冷相视:“秦江,我才是宋辞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比起阮江西,什么都滚边儿站!
秦江懒得废话,直接对门口的楚立人示意:“楚队长,把这位于医生先请出去。”刻意强调了一下‘请’。
楚立人完全面无表情,上前‘请人’。
于景致怒目:“你敢碰我试试!”
碰?楚队长可从来不会用那么温柔的手法,直接抬手,对着于景致那白皙纤细的脖子,一掌劈下去。
“你——”
于景致身子一软,楚立人一手捞住,就往外面拖了。
如此动粗,lland完全目瞪口呆,他是西方人,见惯了绅士,哪里见过这样的粗汉,不可思议地傻眼,用别扭的中文说:“你们/你们粗,粗——”
也不知道是lland中文不好,还是被吓到了,一句话拉拉扯扯都说不完整。秦江没有耐心,直接打断:“博士,请你明白,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我们宋少要的不仅仅是医生的专业,还有绝对的服从。”现在,我说最后一遍,“不计后果,让宋少立刻醒过来。”
lland博士吐了一句英文,大致意思是‘我的天啊’,然后进了房间。
秦江等在门口,眉头死拧着。这次的事,闹大了。
张晓从外面进来,脚步匆忙。
秦江连忙问她:“开口了吗?”
“那个男人收了五千块钱,对方只让他引开我,是普通的流动现金,查不出资金来源,而且对方戴了口罩和眼镜,只能描述那人的基本信息。”张晓事无巨细,“三十岁左右,头发很短,微卷,皮肤偏黑,声音尖细,还有,他的眼睛是金鱼眼。”顿了顿,“那个男人疯狂迷恋阮小姐,跟陆经纪人确认过了,男人对阮小姐的言辞几近病态,我怀疑那个人有严重的精神病史,甚至,很有可能有狂躁症。”
精神病史加上狂躁症,此番,必定是凶多吉少。
秦江沉吟了许久,看向张晓:“不管阮小姐这次会不会有差池,你都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最坏……
若是阮江西有丝毫损伤,张晓只怕是在劫难逃。
她低头,一声不吭。
“楚队长,把这个城市翻了,最短要多久?”秦江问。
楚立人想了想:“三天。”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宋少等不了那么久。”秦江下的是死命令,不由分说,“最多一天,找不到人,我们都完了。”
楚立人简直想骂人。宋辞这个暴君,谈个恋爱,简直搞得劳民伤财,整个特种大队都没安生过一天。
当天晚上,市所有出入口通道全部被查封,无论是谁一律禁止出行,大街小巷,警车肆行,街灯亮了整整一晚,统一穿着制服的警察满大街,一直到天翻肚白都没有消停。
公园里,有晨练的母子,盯着警车。
小孩子就好奇了,还有点怕怕的:“妈妈,那个叔叔,他有枪。”
“那是特种兵叔叔,是警察。”
“电视里抓最大最大坏人的那个特种兵叔叔吗?”
“是啊。”
“特种兵叔叔现在在抓坏人吗?”小男孩好奇得不得了。
大人解释:“嗯,有很坏很坏的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特种兵叔叔要把他们都抓到牢里去。”
特种兵叔叔表示,他只是来给某位太子爷找女人的。
隔着几条街,拐进巷子口,绕过一片老居民区,最里面的是几栋筒子楼,建筑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男人裹着一件很厚重的大衣,低着头,头上的帽子拉得很低,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下巴,皮肤有些黝黑。
男人走得急,撞上了迎面过来的情侣。他一直手提着一个不透明的黑色袋子,另一只手抱着的一堆杂志与报刊,撞到后,杂志报刊掉了一地,对方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蹲下去捡地上的东西,低着头,帽子压得低低的:“没事。”
地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报刊杂志,封面上,全部都是阮江西,男人慌乱收拾的动作,好似十分在意。
“你是阮江西的米分丝,我也是呢。”
男人抬头。
撞见一双有点凸出来的金鱼眼,女人吓了一跳,躲进了男朋友怀里。
男人立刻压下帽子,低着头,抱着一堆东西转身拐进筒子楼的楼梯。
“我只要看见他,就毛骨悚然的。”女人见人走远了,对身边的男朋友道。
“以后离他远点就是了。”
女人不满地嘟嘴,小声地抱怨“他真是个怪人,成天戴着个帽子,大早上的出门还带着口罩,住那么高,楼梯间的灯坏了也不修,关门闭户的,连窗户都不开,昨晚我经过他家门口,里面还发出奇怪的声音,像女人的声音,怪吓人的。”女人挽着男朋友的手臂,“越看越觉得他想有病。”
“说不定是个神经病呢。”
“你别吓我。”
“我就吓你呢。”
年轻情侣嘻嘻笑笑走远了,筒子楼里的住户不多,大早上的,基本没有来往的行人,最靠里的旧楼,墙壁有些发霉,被前面的楼层挡住了光线,照不进一点阳光,昏昏暗暗的。
男人打开门,里面很黑,打开灯,整个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隔出一片地方被帘子遮挡起来,满地的狼藉,外卖的盒子、空酒瓶子、食物的包装袋随处可见,几乎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整个房间里,只有一扇窗,不透光的帘子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所有光线。
她闻到了,发霉发腐的味道,
“咔哒!”
男人放下东西,走到床边,开了柜子上的一盏小台灯。
阮江西眼睛上的布突然被摘下来,她下意识要抬手挡住光线,却发现,她动弹不了,手和脚全部被捆住,她想要张口说话,却扯动嘴上贴着的胶带。睁开眼,然后瞳孔放大。
这间屋子的墙壁上,贴满了她的照片,有报纸上剪下来的,有杂志封面的,贴得密密麻麻,甚至顶部,粘了一张她的巨幅海报,那是常青的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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